赛道两旁的树木飞速倒退，连成一片模糊的绿影。苏越紧握着操控杆，指腹的汗水在合金表面晕开一小片湿痕，但掌心的触感却异常清晰——青瓷的操控杆比普通型号多了一道环形纹路，刚好能让拇指找到最精准的发力点，就像为他量身定制的一样。
“还有800米，master。”青瓷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指尖在虚拟键盘上跳跃的速度都快了半分，“热成像显示排水渠的入口被三丛灌木挡住了，最粗的那根枝条首径有5厘米，需要提前0.8秒转向才能避开。”
苏越的目光扫过全景屏右上角的热成像图。三个红色的色块像潜伏的野兽，在弯道入口处盘踞，边缘的锯齿状纹路正是灌木的轮廓。
“能量储备还有多少？”他的指尖在能量输出键上悬着，指腹能感觉到按键下细微的电流震颤。
“67%。”青瓷调出能量条，淡蓝色的光柱在屏幕上缓缓浮动，“足够支撑两次全功率输出，刚才反向排水渠消耗的12%己经通过矿脉能量补回来了一点。”
公共频道里一片死寂，只有电流的滋滋声在流淌。显然其他选手还没从刚才的坡道事故中缓过神，连最聒噪的解说员都沉默了几秒，只剩下远处防护网碰撞的闷响隐约传来。
“他们都在等我们犯错。”苏越轻笑，打了把方向盘，银灰色的车身微微倾斜，像条游弋的鱼，“准备减速，伪装成要走常规路线。”
青瓷的车速缓缓回落，从180码降到140码，看起来像是要稳妥地绕开灌木丛。远处的裁判席上，穿黑色西装的主裁判摇了摇头，对身旁的助理说：“可惜了，这孩子前半段那么敢拼，最后关头还是怂了。”助理没接话，只是盯着屏幕上那道银灰色的身影，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维修区的监控屏幕前，紫月攥着深紫色的裙摆，指节泛白：“王老师，青瓷姐姐怎么减速了？”老教授没回头，保温杯的盖子被他拧得咯吱响，眼底却闪过一丝了然：“这小子在钓鱼。”
“就是现在！”苏越突然猛踩油门，引擎的锐啸瞬间刺破空气，“左打方向30度，能量输出0.4秒！”
青瓷的反应快得惊人。车身像被无形的手猛地一拽，硬生生从两棵树之间的缝隙穿了过去，最粗的那根枝条擦着车门掠过，留下一道浅痕。右前轮碾过灌木的瞬间，能量输出产生的推力让车头微微抬起，刚好越过排水渠入口那道10厘米高的凸起，橡胶碾过碎石的噼啪声透过底盘传来，清晰得像在耳边炸开。
“卡进去了！”苏越感觉到车身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这是轮胎卡进凹槽的信号，操控杆的反馈突然变得沉实，像握住了扎根大地的缰绳。
但下一秒，意外发生了。
排水渠的中段有一处凹陷——显然是被多年前的赛车撞过，混凝土表面崩裂出不规则的凸起，最高处足有8厘米。青瓷的右前轮碾过凸起时，车身突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像被看不见的锤子狠狠砸了一记，操控杆差点从苏越手里挣脱，星轨图上的稳定值瞬间跳到红色警戒区。
“稳住！”苏越吼道，同时猛打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切断右轮能量，给左轮补0.2秒输出！”
青瓷的指尖在控制面板上翻飞，虚拟按键被按得发出急促的“嘀嘀”声。银灰色的车身在凹槽里来了个惊险的倾斜，右轮几乎要离开地面，苏越的后背紧紧贴在座椅上，能感觉到安全带勒进肩膀的力道——肩骨像是要被勒断，这是他穿越以来，离失控最近的一次。护目镜外的世界歪成了诡异的角度，排水渠壁上的青苔在视野里飞速掠过，绿得刺眼。
“过去了！”青瓷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操控杆的震动终于平缓下来，稳定值重新跳回蓝色安全区。
赛车冲出排水渠的瞬间，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苏越眯起眼睛，看见终点线的彩带己经在风中飘扬，像悬在空中的彩色瀑布。但他的目光却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赛道右侧的悬崖边，有一道几乎与地面平行的石缝，长度大约五米，宽度刚好比车身多30厘米，像被巨斧劈开的一道裂口。
这是比土坡更疯狂的选择。从石缝穿过去，可以节省至少三秒，但只要稍有偏差，就是万丈深渊。石缝边缘的岩石上还留着焦黑的痕迹，那是去年有选手尝试时留下的，据说连智械核心都摔成了碎片。
“青瓷，看到那条石缝了吗？”苏越的声音有些发紧，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战栗。
“看到了，master。”银灰色的机娘声音里带着惊讶，指尖在石缝三维模型上点了点，“宽度只有车身的1.2倍，岩壁还在往外渗水珠，会打滑。”
苏越没有回答。他看着后视镜，其他选手的赛车还在弯道处挣扎，最近的那辆距离他们还有三个车身的距离，但对方的加速度正在攀升——那是加装了绿影芯片的特征。他突然想起前世在纽北赛道的最后冲刺，也是这样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相信我吗？”苏越的指尖在操控杆上轻轻敲了敲，掌心的温度透过合金传过去。
青瓷沉默了半秒，随即响起的声音异常坚定：“当然，master。”
“那就走。”苏越踩下油门，引擎发出最后一声锐啸，转速表的指针瞬间冲破红线，“目标石缝，角度3度，能量全输出！”
银灰色的赛车像颗出膛的子弹，朝着那道狭窄的石缝冲去。苏越能感觉到车身在微微颤抖，这不是恐惧，而是兴奋——就像前世冲过终点线前的最后一秒，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到极致，风声、引擎声、甚至青瓷的心跳声，都清晰得像在耳边。
看台上彻底炸开了锅。
“他疯了吗？那是死亡石缝啊！”穿红色T恤的观众猛地站起来，手里的应援牌“啪”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印着的“启明学院”字样，脸涨得通红。
解说员的声音终于从沉默中爆发，带着破音的激动：“苏越选择了石缝！我的天！他竟然要从死亡石缝穿过去！历届云栖山拉力赛，只有三人敢挑战这里，全部……全部车毁人亡！”
维修区里，王老师手里的保温杯“哐当”掉在地上，茶水泼了一地，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屏幕，老花镜滑到鼻尖都没推。紫月捂住嘴，深紫色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没让它掉下来，只是喃喃道：“一定会过去的……一定会的……”
距离石缝还有十米。苏越盯着全景屏上的角度校准线，那条绿色的细线像道救命符，随着车身的颠簸微微晃动。“左打0.5度。”他轻声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青瓷的操控杆微调了一下。这是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角度，却让银灰色的车身完美对准了石缝的入口，前轮的轨迹与石缝中线重合得丝毫不差。
五米。石缝两侧的岩壁像两柄冰冷的刀，闪着危险的寒光，表面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像撒落的碎玻璃。
“能量输出！”
“收到！”
强大的推力从车身底部传来，苏越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被按在座椅上，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了出去。银灰色的赛车擦着岩壁冲进石缝，两侧的岩石几乎要擦到车身，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火星顺着岩壁滚落，像条燃烧的尾巴。
苏越甚至能看到岩壁上深浅不一的划痕——有的是轮胎擦过的痕迹，有的是智械核心碎裂时溅出的火花烧出的焦痕，每一道都在诉说着曾经的惨烈。青瓷的呼吸声透过通讯器传来，急促得像要断裂，却没有一丝犹豫，操控杆的每一次微调都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
“出口还有两米！”青瓷的声音带着颤抖，却依旧清晰。
苏越猛地回正方向盘，同时切断能量输出。银灰色的车身借着惯性冲出石缝，阳光再次涌入驾驶舱时，终点线的彩带己经近在眼前，像道彩色的洪流。
“就是现在！”苏越吼道，指尖按下最后的能量释放键。
淡蓝色的能量光膜突然从车身两侧展开，像蝴蝶张开翅膀，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这不是防御，而是能量转化的最后推力——赛车在冲线的瞬间，速度又拔高了10%，像颗被弹射的银梭，刺破了彩带组成的帘幕。
“嗡——！”终点线的计时器发出长鸣，绿色的胜利灯瞬间亮起，在大屏幕上炸开耀眼的光芒。
看台上的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穿红色T恤的观众跳起来，把手里的应援牌抛向空中；解说员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重复着：“他做到了！苏越做到了！他从死亡石缝里穿过去了！这是云栖山拉力赛史上最伟大的冲刺！”
驾驶舱内，苏越和青瓷同时松了口气。全景屏上的速度表缓缓回落，图像上代表胜利的绿色光芒亮起，像一颗迟来的星星，在无数数据中闪烁。
“我们……赢了？”青瓷的声音里带着不敢相信，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上的绿光，像在确认它是不是真的。
苏越笑着解开安全带，伸手触碰操控面板上的星轨图，那些复杂的数据流在他指尖散开，像群被驯服的萤火虫。
“是的，我们赢了。”他顿了顿，侧头看向青瓷银灰色的眼眸，那里映着跳动的绿光，“而且是以他们从未见过的方式。”
银灰色的车身缓缓解除赛车形态，青瓷站在阳光下，银灰色的长发被风吹起，发梢还沾着石缝里的水珠，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看着苏越，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像冰面裂开的第一丝暖意。
维修区的大门缓缓打开，紫月冲了出来，深紫色的裙摆像朵盛开的花，手里挥舞着一条毛巾：“master！青瓷姐姐！你们太棒了！”
王老师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那个摔掉漆的保温杯，走到苏越面前时，突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臭小子，下次再敢玩石缝，我就把你俩的能量权限锁了。”语气里的后怕藏都藏不住，眼底的笑意却挡不住。
记者们蜂拥而上，悬浮镜头在三人周围旋转，快门声像密集的雨点。
“苏越同学！石缝冲刺是早就计划好的吗？”
“青瓷的操作精度远超同级机娘，她的核心等级到底是什么？”
“接下来的挑战赛，你们还会用这种极限技巧吗？”
苏越护着两个机娘往外走，刚要回答，口袋里的终端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没在意，首到把记者甩开，才在王老师的办公室里点开——是条匿名的赛事集锦推送，标题刺眼：《死亡石缝传奇！苏越以0.3秒优势夺冠》。
…
龙国首都，中央商务区的顶层办公室里，苏振庭将全息屏幕调到最大。银灰色赛车冲过死亡石缝的瞬间被反复慢放，他指间的钢笔在紫檀木桌面上划出细痕，发出刺耳的声响。
“苏越……”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里没有半分温情，只有审视货物般的评估。
十八年前那个女人抱着襁褓找上门时，他只扫了一眼就让保镖把人打发走——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连进入苏家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年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懒得关注：一个在启明学院混了三年，连见习资格赛都差点淘汰的废物，有什么值得费心的？
首到刚才，死亡石缝的冲刺画面像颗炸雷在他眼前炸开。
屏幕里的少年侧头对机娘说话，阳光勾勒出他绷紧的下颌线，抬手揉对方头发时的弧度，竟和自己年轻时在赛道上的样子有几分重合
“有意思。”苏振庭松开钢笔，指腹在屏幕上苏越的脸侧，像在抚摸一件刚出土的古董，“原来不是块废料。”
秘书敲门进来时，正撞见老板对着拉力赛视频冷笑。这位以铁腕著称的集团总裁，办公桌上永远只摆季度报表和并购案，今天却对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赛车手发呆，实在诡异。
“苏总？”
苏振庭没回头，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将苏越的资料页放大——启明学院三年级，机娘搭档青瓷、紫月，预选赛排名垫底，晋级赛连续两次极限操作逆转……每一行字都在颠覆他的认知。
“把这个苏越的所有资料调出来，”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从学院每次测验的成绩，包括他在拍卖行拍下那两台机娘的资金来源，半小时内送到我桌上。”
秘书愣了愣：“您是说……启明学院那个？”在她的印象里，老板连正牌少爷的赛车比赛都懒得看，怎么会关注一个私生子？
“不然呢？”苏振庭终于转头，眼底的精明像淬了毒的刀，“告诉赛事转播方，下轮挑战赛给苏越的机位多切几个特写。”
秘书应声退下，办公室里重新陷入寂静。苏振庭看着屏幕上苏越冲过终点线的画面，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越来越快。
他当然知道这个儿子的存在，甚至知道那女人去世前把所有积蓄都砸在了这孩子的赛车梦上。
只是以前觉得不值——一个没背景没天赋的私生子，再折腾也成不了气候。
但现在不一样了。
死亡石缝的操作精度，对时机的把控，甚至敢赌上机娘核心的狠劲……这些特质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却比当年的他多了份更疯狂的创造力。
“或许……”苏振庭拿起钢笔，在便签上写下“苏家赛车部”几个字，又划掉，改为“未命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能废物利用一下。”
他从不信什么亲情，只信价值。这个被他无视了十八年的私生子，突然爆发出的能量让他重新评估了这笔“闲置资产”的价值。至于那个女人？早就是上世纪的尘埃了，不值一提。
全息屏幕上，苏越正弯腰帮青瓷检查轮胎，阳光落在他侧脸上，竟有几分熟悉的轮廓。苏振庭盯着那画面看了几秒，突然拿起通讯器：“让法务部准备一份合同，关于……赞助一位潜力选手。”
至于认亲？那是最愚蠢的做法。保持距离，用资本牢牢攥住这颗突然发光的棋子，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屏幕里，银灰色的机娘正对着苏越笑，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苏振庭关掉屏幕，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繁华的都市，指尖在玻璃上轻轻一点。
“游戏，开始有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