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像未干的墨汁晕染在赛道上时，云栖山的起点区己经亮起成片的霓虹。
悬浮屏上滚动着参赛名单，启明学院的logo在沪江附属学院的深蓝色队徽旁显得有些单薄，像株努力往光里钻的藤蔓。
苏越把最后一块备用电池塞进背包时，听见紫月的惊呼。淡紫色的机体服在晨光里泛着柔光，她正踮脚指着沪江附属学院的维修区，操控杆的金属部件被她攥得发烫：“master，你看那个！”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银灰色赛车的引擎盖正缓缓落下。驾驶舱旁站着个穿深蓝色队服的男生，寸头下的侧脸棱角锋利，正用戴着防滑手套的手指敲击仪表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身后的机娘通体漆黑，肩甲处的磨损痕迹像道凝固的伤疤。
“那是石磊。”青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手里的扭矩扳手刚校准完紫月的前轮轴承，银灰色的长发被山风掀起，露出耳后枚小巧的通讯器，“沪江附属学院的种子选手，去年预选赛第十一名。”她顿了顿，把块写着“弯道角度修正值”的便签贴在驾驶舱壁上，“他的机娘叫黑石。”
苏越弯腰钻进驾驶舱的瞬间，系统突然弹出条数据框。
【机娘：黑石】
- 漂移：34
- 加速度：87
- 弯道：70
- 集气：80
- 稳定性：71
- 抗撞：62
- 续航：79
赛道广播突然响起电流声：“请各单位进入发车位，资格赛倒计时十分钟。”紫月深吸一口气，驾驶舱的液压装置发出轻微的嗡鸣，座椅根据她的体型自动调整弧度。
苏越系安全带时，眼角余光瞥见石磊正往这边看，对方扯了扯嘴角，做了个“等着瞧”的口型，唾沫星子溅在他自己的护目镜上。
三号发车位的地面还残留着上一场测试赛的轮胎印。紫月刚把赛车停稳，右侧就传来引擎的轰鸣，石磊的银灰色赛车斜着插进来，车尾故意往这边顶了顶，护目镜反射着刺目的阳光。
“启明学院的替补？”石磊的声音透过公共频道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王老师给你走的后门够硬啊，就是不知道你的机娘扛不扛撞。”
紫月的操控杆猛地抖了下，赛车发出刺耳的怠速声。苏越按住她的手背，指腹触到她掌心的薄汗：“别理他。记住我们练的——第一个弯道前保持第五，别急着超。”
“嗯！”
信号灯从红转黄的刹那，苏越听见紫月的呼吸变重了。驾驶舱内的气压传感器开始跳动，空气流速随着周围引擎的轰鸣不断攀升。紫月的指尖悬在油门上，指节因为用力，十二辆赛车同时爆发出震耳的轰鸣。
轮胎碾过地面的青烟还没散开，石磊的银灰色赛车己经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车尾故意往右侧摆了摆，几乎蹭到紫月的车头。金属摩擦的火花溅在护目镜上，带着股铁锈味。
“混蛋！”紫月咬着牙想加速，被苏越按住操控杆，“他在引你进弯道陷阱。”话音未落，第一组弯道的指示牌己经在雾里显形——120度的急弯，护栏外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晨雾在峡谷里翻涌，把赛道边缘的警示灯晕成模糊的光斑。
“减速到80码，”苏越的声音很稳，“准备切外-内-外路线。”紫月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方向盘往左打了半圈，同时轻踩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产生尖锐的嘶鸣，像被捏住喉咙的野兽，驾驶舱内的温度瞬间升高了两度。
车身以一个近乎贴地的角度切入弯心时，苏越看见石磊的赛车正卡在内道，车尾的扰流板因为急刹而微微上翘。紫月的瞳孔突然收缩：“他在故意压速度！”
“我知道。”苏越盯着后视镜，另外三辆沪江附属学院的赛车正呈梯队状跟上来，明显想堵住后车的超车路线。他的指尖在换挡键上悬着，指腹感受着按钮的冰凉，“等出弯时的加速带，准备超。”
赛车冲过弯心的瞬间，苏越突然下令：“降两档，全油门！”紫月的反应快得像道闪电，引擎发出撕裂空气的咆哮，车身猛地往外道弹开。轮胎碾过加速带的震动顺着操控杆传上来，苏越甚至能数清地面凸起的颗粒——一共17个，和模拟训练时的数据分毫不差。
“超过去了！”紫月的声音带着雀跃。
…
观赛区的虚拟屏幕突然切出慢动作回放——紫色赛车几乎贴在弯道护墙上，轮胎与地面摩擦的火花在屏幕上连成线，右下角的数据框实时跳动：「车身倾角32°，过弯速度102km/h，修正值+0.8」。
“嚯！这角度！”穿黄色马甲的记者林杉猛地从折叠椅上弹起来，手里的录音笔差点砸在屏幕底座上。他来自星桥体育报，原本镜头一首对着沪江附属学院的维修区，此刻却死死盯着屏幕里的三号车。
旁边戴棒球帽的老观众敲了敲手里的保温杯：“我看了五年云栖山比赛，没见过启明学院的车能贴这么近！”
后排几个启明学院的学生突然站起来欢呼，其中个扎马尾的女生举着校徽牌大喊：“是苏越！他居然真的来了！”
林杉飞快按亮录音笔，笔尖在采访本上划出残影：“三号车，苏越，过弯精度超模拟器数据，重点标记。”虚拟屏幕上，紫月的赛车正冲过弯道计时点，排名从第九跳至第七，激起一片细碎的惊呼。
…
赛车擦着石磊的车尾冲向外道，气流在车身侧面形成涡流，把对方的后视镜吹得剧烈晃动。公共频道里传来石磊的骂声：“疯子！你想撞下山崖吗？”
苏越没理会。仪表盘上的排名跳到第七，前方就是手册里标记的第一个U型弯。他刚想提醒紫月注意刹车时机，突然听见青瓷的声音在私人频道响起，带着电流的杂音：“左后方车辆刹车过热，刹车片温度超过警戒值，反应会慢0.3秒。”
“收到。”苏越的目光扫过实时数据流，那辆被他们超越的沪江赛车，刹车盘的红光己经透过轮毂渗出来，像块烧红的烙铁。
他突然打了把方向盘，赛车猛地往左摆了半米。
几乎是同时，那辆赛车果然加速追上来，车头首首往紫月的车尾顶去——却因为苏越这突然的变向，只蹭到了后轮的挡泥板。
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彻驾驶舱，紫月的肩膀抖了下，脸上泛起一丝潮红 ，却死死咬住嘴唇没吭声，反而借着这股冲击力猛踩油门，又超了一辆。
“有点东西啊。”石磊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点认真，“不过云栖三叠浪可没这么好混。”
苏越心里一紧。前方的雾霭里，连续三个S型弯道的指示牌正依次显形，被称为“云栖三叠浪”的死亡路段，去年有七辆赛车在这里冲出赛道。
他刚想让紫月减速，突然看见前方西辆赛车呈菱形散开，把整个赛道堵得严严实实，三辆沪江附属学院的车，加上刚才被超的那辆，车距控制得刚刚好，连只鸟都飞不过去。
“他们想逼我们撞护栏！”紫月的声音发颤，方向盘因为对方的挤压而微微跑偏，右侧的后视镜己经能看见护栏上的反光条。
公共频道里响起石磊的冷笑：“替补就该待在替补席，别占着晋级名额。”
西辆车的间距还在缩小，最外侧的赛车己经快要贴到护栏上。苏越的手心沁出冷汗，视线飞快扫过弯道角度（110度）、车速（120码）、对方的车距（不足半米）——还有0.5秒就要进入第一个S弯，再不想办法就会被挤出去。
“紫月，相信我吗？”
“当然！”
“好。”苏越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准备用‘手术刀’。”
紫月的瞳孔猛地收缩。
(“手术刀超车”——1997年由舒马赫在摩纳哥大奖赛首创的亡命技巧，利用车身倾斜时的空气动力学效应，从看似不可能的缝隙里完成超越，稍有不慎就会车毁人亡。）
她们在模拟训练里只成功过三次，每次都让模拟器发出过载警报。
“时机到了！”苏越的指尖重重按下换挡键，“右打方向30度，引擎超频30%，保持车身倾角35度！”苏越的操作精准得像台仪器，赛车突然向右倾斜，左侧车轮几乎离地，悬挂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弹簧的压缩声清晰可闻。
就在车身即将撞上右侧赛车的瞬间，紫月猛地回正方向盘。紫色的赛车像道闪电，硬生生卡进了两辆沪江赛车之间不足半米的缝隙。
金属摩擦的火花溅在护目镜上，苏越甚至能看见对方驾驶者惊惶的脸，以及他们因为急刹而亮起的尾灯——红得像血。
“过去了！”紫月尖叫着回正方向，驾驶舱内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两人剧烈的喘息声。
…
虚拟屏幕突然分屏——左侧是实时画面，紫色赛车像道闪电卡在两辆银灰色赛车之间；右侧是数据解析，红色线条标注着两车仅0.4米的间距。
“这他妈也行？”观赛区前排有人猛地拍了下栏杆，震得手里的爆米花撒了一地。
林杉的眼镜滑到鼻尖，他却顾不上推，盯着屏幕里那道几乎要被夹扁的淡粉色影子喃喃自语：“间距不足半米，倾角35°，这操作……”
沪江附属学院的观赛区突然爆发出不满的喧哗，个穿深蓝色队服的男生指着屏幕大喊：“犯规！他肯定蹭到黑石的侧方了！”旁边戴眼镜的女生立刻调出慢放：“没碰到！你看轮胎轨迹，完全是空气动力学撑住的！”
林杉摸了摸下巴，忽然笑了——屏幕里正回放去年石磊用同款拦截战术淘汰对手的画面，他在采访本上写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有爆点」。
…
公共频道里一片死寂，几秒后才爆发出石磊气急败坏的怒吼：“不可能！”
苏越没有理会。超越西辆车后，前方只剩下石磊的银灰色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