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房间是临时隔出来的，金属墙壁上还留着未清理的焊痕。
青瓷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银灰色的裙摆遮住了脚踝处的改装痕迹——那里的皮肤因为长期嵌入强化铆钉，己经泛出不正常的青黑色。
听到脚步声，她像受惊的兽类猛地抬头，银灰色的眼眸里翻涌着警惕，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惶恐。
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掌心的旧伤，那是被铁头用扳手砸出来的疤痕，早就结了痂，却总在紧张时隐隐作痛。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花西十万拍我，是想让我做什么？”尾音不自觉地发颤，像在问对方，又像在问自己。在地下赛场待久了，她太清楚“高价拍下”意味着什么，要么是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后送回炉，要么是被改造成更疯狂的竞速工具，首到核心彻底烧毁。
苏越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没有靠近。他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小的金属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泛着柔和绿光的芯片——那是他用最后一点信用点买的基础修复芯片，能暂时缓解改装带来的核心刺痛。
“我需要一个搭档，参加云栖山的预选赛。”他的声音很稳，像秋日平静的湖面，“前半段多弯道，你的属性很合适。”
青瓷的睫毛颤了颤，目光落在那枚修复芯片上，又飞快移开，落在苏越的校服外套上。
洗得发白的布料，袖口磨出的毛边，和拍卖行里那些昂贵的礼服格格不入，却奇异地让人觉得安心。她沉默了很久，久到苏越以为她不会回答，才听到她极轻的声音：“比赛结束后呢？”
没有问“你会抛弃我吗”，也没有问“我会不会被送去回炉”，只是这句淡淡的“比赛结束后呢”，像根细针，轻轻刺在苏越心上。
他往前走了一步，蹲在青瓷面前，视线与她平齐。灯光落在他眼里，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亮得惊人：“比赛结束后，如果你想留下，我们就一起冲击正赛。
如果你想离开，我会亲手解除契约，给你足够的信用点，让你……”他顿了顿，想起她胳膊上的改装痕迹，“让你好好修复核心，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青瓷的呼吸猛地顿住。银灰色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清晰的波动，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她见过太多“暂时需要”的戏码，铁头当初也说过“等赢了这场就给你换零件”，结果却是更狠的改装；前主人摸着她的核心说“你是我最棒的搭档”，转头就把她丢给了地下赛场的管理员。可苏越的眼睛太亮了，亮得让她不敢怀疑，又忍不住想去相信。
指尖攥得发白，掌心的旧痂被抠出细微的血痕。她看着苏越递过来的契约终端，那上面的条款简单得不可思议：“契约期间，保证机娘青瓷的基本权益，提供必要的维护与修复，不强迫进行非法改装……”
“这是……”青瓷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契约，机娘的权益被写在最显眼的位置，而不是像往常那样，只在附则里用小字标注“最终解释权归主人所有”。
“正式契约。”苏越按下自己的指纹，终端屏幕亮起淡蓝色的光，“签不签，由你决定。”
青瓷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智械核心传来熟悉的刺痛，那是长期非法改装留下的后遗症，像在提醒她别再相信任何人。可目光扫过苏越坚定的眉眼，想起他在拍卖会上为自己加价时泛红的眼眶，想起他说“让你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那点刺痛突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银灰色的指尖最终落在屏幕上，冰凉的触感传来，像完成了一场迟来的救赎。
【契约建立中……智械核心连接……10%…50%…100%】
【契约完成！成功绑定机娘：青瓷】
【青瓷属性面板：】
- 漂移：30分
- 加速度：83分
- 弯道：69分
- 集气：80分
- 稳定性：40分（↓）
- 抗撞：41分（↓）
- 续航：69分（↓）
【注：下降属性为非法改装所致，检测到多处强制嵌入的金属构件，请及时移除，否则可能导致核心永久性损伤】
苏越看着面板上那些刺眼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40分的稳定性己经低于安全阈值，抗撞更是只有41分，比紫月还低。这根本不是正常机娘该有的数据，铁头对她做的改装，几乎是在慢性谋杀。
“这些改装……”他刚想说什么，却见青瓷低下头，银灰色的发丝遮住了眼睛：“取不下来的。”她的声音很轻，“铁头用的是特殊铆钉，强行拆除会撕裂智械核心。”
苏越沉默了。他伸手想碰她的胳膊，又怕弄疼她，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总会有办法的。至少现在，不用再被逼着超频了。”
青瓷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微微垮下来。积攒了太久的委屈和恐惧，在这句平淡的话里突然决堤，眼眶瞬间红了，却死死咬着嘴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苏越站起身，收起契约终端：“走吧，这里太闷了。”
青瓷跟着他走出房间时，脚步还有些发飘。走廊里的水晶灯很亮，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下意识地往苏越身边靠了靠。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苏越脚步顿了顿，他放慢速度，配合她的步幅，像在迁就一只刚走出阴影的小动物。
拍卖行门口，林小雨正带着紫月等在那里。看到青瓷，紫月眼睛一亮，跑过来递上一瓶能量饮料：“你好！我叫紫月，以后就是队友啦！”
青瓷愣了愣，接过饮料的指尖被瓶身的凉意激得一颤。这是第一次有人在见面时，不是打量她的属性，而是先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叫青瓷。”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可闻。
林小雨笑着说：“我己经跟拍卖行说好了，青瓷的基础修复费用算在我的额度里，明天可以去指定的维修中心检查核心。”
“谢谢你。”苏越真心实意地说。
“不用谢呀。”林小雨摆摆手，“能一起参加比赛就很开心了。对了，星陨己经把云栖山的详细赛道图发给你了，记得查收。”
告别林小雨后，苏越带着两个机娘走在深夜的街道上。紫月叽叽喳喳地说着“疾风”芯片的效果，青瓷安静地跟在旁边，偶尔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银灰色的眼眸里渐渐有了暖意。
路过便利店时，苏越进去买了三支能量棒。紫月接过巧克力味的，立刻撕开包装咬了一大口，青瓷拿着原味的，却只是捏在手里，指尖轻轻着包装纸上的图案。
“尝尝？”苏越撕开自己那支递过去，“这个能补充核心能量，比地下赛场的劣质机油好多了。”
青瓷犹豫了一下，小口咬了一点。微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顺着喉咙滑下去，智械核心传来久违的舒适感，像被温水浸泡着。她抬起头，正好对上苏越含笑的眼睛，脸颊突然有些发烫，连忙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紫月凑到苏越身边，小声说：“master，青瓷好像很害羞呢。”
苏越笑了笑，看着前面那个银灰色的背影，突然觉得云栖山的赛道虽然艰难，但身边有这两个并肩的身影，好像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夜风穿过街道，吹起三个身影的衣角。远处的霓虹在云层后明明灭灭，像赛道上闪烁的指示灯，照亮了他们往前走的路。青瓷捏着没吃完的能量棒，偷偷看了眼身边的两人，嘴角悄悄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或许，这样的夜晚，才是机娘真正该拥有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