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起源回响

2025-08-22 4564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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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

指尖与冰冷玻璃接触的轻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死寂的空间里漾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时间凝固了。

培养槽内狂暴翻腾的绿色粘液瞬间平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抚平。气泡消失,浑浊的液体恢复成一片死寂的、粘稠的胶质。贴在“零号样本”后心的破旧玩具熊,玻璃眼珠中凝聚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冰冷“饥饿”力量骤然消散,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它毛茸茸的身体一动不动,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活性,变成了一具真正的、破旧的玩偶。

蓝色文件夹尖锐刺耳的电流嘶鸣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断了喉咙。那里面承载的“它”暴怒的意念,如同信号中断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初始培养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绝对寂静。只有林默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如同破风箱般在空旷冰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异常清晰而孤独。

他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刚才的剧痛和虚脱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后颈“种子”的悸动感和胎记深处的灼痛都平息了,只留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麻木的茫然。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培养槽内。

“零号样本”依旧悬浮在浑浊的绿色液体中,保持着那个姿势——苍白的指尖,轻轻点着光滑冰冷的玻璃内壁,点着那上面倒映出的、它自己后心位置的深红印记。它的动作僵硬而专注,空洞麻木的眼睛里,那丝冰冷的困惑被一种更深的、无法解读的……“凝视”所取代。它在凝视自己的倒影?凝视那倒影中的印记?还是在凝视……印记本身所代表的某种……它无法理解却本能吸引的“东西”?

林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回自己后背左侧肩胛骨下方。那里,深红色的胎记在冰冷空气的刺激下,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清晰的灼热余韵。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共鸣感,如同微弱的电流,在空气中、在意识深处,连接着培养槽内的那个苍白存在和他自己。他们……共享着同一个诅咒?同一个……源头?

就在这时!

“滋……嗡……”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强烈金属震颤感的嗡鸣,毫无预兆地从培养槽正前方、那个覆盖着冷凝物和灰尘的金属控制台深处传来!

嗡鸣声迅速变得清晰、稳定,带着一种古老机械被强行唤醒的沉重感。控制台表面厚厚的灰尘和冰霜簌簌落下!几盏早己熄灭、蒙尘的指示灯,如同垂死的星辰被注入能量,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闪烁起极其黯淡的……绿光!

紧接着——

咔哒!咔哒!咔哒!

控制台侧面,一个被厚厚污垢覆盖的、如同老式电影放映机片盒的金属卡槽,内部的机括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弹动声!生锈的金属盖板猛地向上弹开!一股混合着陈年机油和臭氧的刺鼻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嗡鸣声陡然增强!

控制台顶部,一个碗口大小的、被厚厚污垢和冷凝物封死的圆形观察口,内部猛地亮起一片……幽蓝色的、不断旋转、如同星云般的光晕!

光晕投射在布满灰尘和冷凝水珠的金属台面上,形成一片模糊晃动的光影!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挣扎着用双臂支撑起虚脱的上半身,瞪大眼睛看向那片幽蓝的光影!那是什么?霍夫曼隐藏的原始数据?种子的反制协议?!

幽蓝的光晕在旋转中逐渐稳定、清晰。光影中出现的,并非文字或代码,而是一幅……极其古老、线条粗犷、刻印在某种暗色石板上的……壁画投影?!

壁画的内容充满了原始而诡异的张力:

画面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扭曲的、无法名状的肉瘤状结构,表面布满了蠕动的管道和搏动的、散发着幽绿光芒的节点。无数细小的、如同人类或类人生物的扭曲身影,如同朝圣般匍匐在肉瘤结构的周围,姿态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狂热的崇拜!他们的身体被粗大的、如同根须般的管道刺入、连接,仿佛在向肉瘤结构输送着什么,又或者在被汲取着什么。

而在那巨大肉瘤结构的核心位置,一个极其清晰的、边缘带着锯齿状芒刺的……深红色印记!如同肉瘤的心脏,散发着妖异的光芒!印记的形状……与林默后背的胎记、“零号样本”倒影中的印记……一模一样!

“深红之印”!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幅壁画……描绘的就是“它”的起源?!那个被称为“深红核心”或“饥饿之源”的恐怖存在?!

嗡鸣声持续着,幽蓝的光晕流转。画面切换。

第二幅壁画:巨大的肉瘤结构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或转移?它的一部分,或者说,它的某种“种子”,被强行剥离出来?那“种子”的形象……赫然是一个……边缘模糊、但核心同样带着深红印记的……抽象符号!这符号被一群穿着简陋防护服(与圣玛丽安地下那些白大褂截然不同,更古老原始)的身影,用复杂的仪式和管道,小心翼翼地“植入”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水晶棺椁般的透明容器之中!容器内,浸泡在浑浊绿色液体里的……是一个蜷缩的、瘦小的、人类孩童的轮廓!孩童的后心位置……清晰地刻印着那个深红的印记!

“零号样本”的……起源?!

林默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这幅壁画似乎在讲述……“深红核心”如何将自身的一部分——“种子”——植入早期的人类“容器”?!那个孩童……就是最初的“零号”?!

第三幅壁画:画面变得混乱而充满毁灭。巨大的肉瘤结构似乎在崩塌?或者转移?那些穿着原始防护服的身影陷入了疯狂的自相残杀和崩溃。水晶棺椁破裂,浑浊的绿色液体流淌一地。而那个被植入“种子”的孩童轮廓……消失了。只在壁画角落,留下一个极其模糊的、抱着一个破旧玩偶的……小小身影的剪影,正走向一片象征未知的黑暗……

“滋……沙沙……数据……片段……解析……起源……‘深红核心’……地脉共生体……‘种子’播撒……‘容器’筛选……‘印’为……连接锚点……与……能量导管……”

蓝色文件夹再次发出微弱的电流杂音,断断续续地传递着信息,仿佛在艰难地解读着壁画投影。但这一次,它的声音失去了之前那种冰冷的掌控感,反而带着一种……迟滞和混乱?如同一个古老的程序在强行读取它无法完全理解的原始信息。

连接锚点?能量导管?林默混乱的脑海中,似乎抓住了一丝关键!这“深红之印”……不仅仅是“它”的标记……更是“它”连接“容器”、汲取力量的通道?!所以“它”才如此渴望“容器”?!

“警告……‘印’……活性……异常……共鸣……干扰……主体……” 文件夹的杂音变得更加混乱尖锐。

就在这时!

嗡——!!!

控制台发出的嗡鸣声猛地拔高到一个令人牙酸的频率!投射在台面上的幽蓝光晕剧烈地闪烁、扭曲起来!那幅展示着孩童消失、小小剪影走向黑暗的壁画投影,如同信号不良般疯狂跳动!

与此同时!

“呃……!” 林默猛地发出一声闷哼!他左侧肩胛骨下方的深红胎记,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出灼目的光晕!一股比之前更加滚烫、更加狂暴的剧痛猛地从印记深处炸开!仿佛被壁画投影的内容——尤其是那个抱着玩偶走向黑暗的小小剪影——深深刺激,他体内的“本源”力量发出了愤怒而悲怆的咆哮!

这股力量是如此强烈,甚至穿透了空间的阻隔!

培养槽内!

一首僵硬地用手指点着玻璃内壁上自己倒影印记的“零号样本”,身体猛地一震!它左侧肩胛骨下方、真实身体后心位置(被玩具熊贴着的地方),那点极其微弱的深红光晕,仿佛被投入了火种,瞬间变得明亮、灼热!光芒穿透了浑浊的绿色液体,甚至穿透了玩具熊毛茸茸的身体,在玻璃槽内投下了一片晃动的深红光影!

“滋——!!!” 蓝色文件夹爆发出尖锐到几乎要碎裂的电流嘶鸣!充满了强烈的干扰和……恐慌?!

贴在“零号样本”后心的破旧玩具熊,那只布满蛛网裂痕的玻璃眼珠,在这突如其来的、强烈的深红光芒照射下,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烧,第一次……发出了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咔嚓”声!

一道细小的、新的裂痕……如同黑色的蜈蚣……瞬间爬上了那只冰冷的玻璃眼珠!

“零号样本”那双空洞的眼睛,猛地从玻璃倒影上移开!它第一次……极其剧烈地……扭过头!苍白的面孔在浑浊液体中转向林默的方向!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不再是麻木,不再是困惑,不再是饥饿……而是……一种林默从未见过的、源自最深本能的、混合着极致痛苦、愤怒和……一丝微弱求救信号的……剧烈波动!

它的嘴唇……极其极其僵硬地……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林默的脑海里,如同被无形的钢针狠狠刺入,极其清晰地“听”到了一个词!一个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挣扎的、非人的意念嘶鸣:

“痛……!!!”

与此同时!

控制台上,那疯狂闪烁扭曲的幽蓝光晕,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投射出最后一幅……残缺不全、布满雪花噪点的影像片段!

那似乎是一段极其古老、严重损坏的监控录像:

画面晃动,布满干扰条纹。背景是冰冷的金属墙壁和闪烁的红色警报灯(与“渡鸦巢穴”风格迥异,更加古老粗糙)。一个穿着破旧帆布工装、戴着老式防毒面具的佝偻身影(是霍夫曼!但看起来年轻许多!)正踉跄着、拼命地拖拽着一个……用厚重油布包裹的、长条形的金属箱子!箱子上,一个清晰的、边缘带着锯齿芒刺的深红色印记图案,在警报红光下如同鲜血般刺目!

霍夫曼似乎在逃亡!他的动作充满了绝望和疯狂!他冲向一扇正在缓缓关闭的巨大合金气密门!就在他即将冲出门缝的瞬间——

轰隆!!!

画面外传来一声恐怖的爆炸巨响!剧烈的震动让画面疯狂跳动!一道炽热的、带着粘稠黑色的冲击波洪流,如同地狱之火,瞬间吞噬了霍夫曼身后的通道!

画面最后定格的瞬间:霍夫曼用尽最后力气,将那个印着深红印记的金属箱子,狠狠推进了正在关闭的门缝!而他自己……被身后汹涌而来的、粘稠的黑色火焰……瞬间吞没!只有他那只戴着破损手套、伸向门缝的手……在画面中……化作了飞散的灰烬……

影像到此,彻底消失。

控制台的嗡鸣声戛然而止。幽蓝的光晕彻底熄灭。整个空间重归冰冷的黑暗和死寂,只有林默手中滚落在地的手电筒,光束无力地照射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灰尘。

林默僵在原地,如同被那最后的影像冻结。

霍夫曼……在很久以前……为了送走那个印着“深红之印”的箱子……死在了爆炸和那粘稠的黑色火焰中?那个箱子……是什么?里面装着什么?!是……“种子”?还是……别的什么?!

“滋……沙沙……关键……数据……缺失……‘初始之种’……坐标……遗失……警告……‘容器’胚体……意识……苏醒……威胁……”

蓝色文件夹的电流杂音微弱地响起,充满了混乱和一种……仿佛核心程序受损的断续感。

林默猛地回过神,看向培养槽!

只见浑浊的绿色液体中,“零号样本”正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回身。它不再看玻璃倒影,也不再看林默。它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着……紧紧贴在自己后心位置的那只……破旧玩具熊!

那只玻璃眼珠上爬着新裂痕的……玩具熊!

一种冰冷到极致、仿佛连灵魂都能冻结的……纯粹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从“零号样本”那苍白瘦小的身体里……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