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饥饿标本

2025-08-22 4059字 4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深红圣所……启动自毁程序……”

“倒计时……10分钟……”

“销毁……所有……标本……”

“包括……原初体……LM-000……”

冰冷的、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死神的低语,穿透粘稠液体的阻隔和文件夹的硬壳,狠狠戳进林默的脑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穿了他因恐惧而麻木的神经!

原初体……LM-000?!是他?!他就是那个要被销毁的“标本”?!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不是人吗?他不是活生生地在呼吸、在恐惧、在挣扎吗?为什么……为什么冰冷的程序会将他定义为等待销毁的“标本”?!圣玛丽安的地下深处,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猩红的光线如同凝固的血液,笼罩着巨大的玻璃容器,将林默苍白惊恐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粘稠冰冷的绿色液体浸泡到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化学药剂和死亡的气息。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无数破碎的线索——档案照片、童年噩梦、破旧玩具熊、通风口的标本罐、那张与自己童年如出一辙的脸——如同失控的旋涡疯狂搅动,却无法拼凑出任何合理的解释。

嗡——!

刺耳的警报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死寂!尖锐、高亢、带着穿透耳膜的疯狂频率,在整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内骤然炸响!穹顶、墙壁、脚下的金属平台……所有角落都爆发出刺目的、急促闪烁的猩红警报灯光!红光如同无数只狂乱眨动的血眼,将整个“深红圣所”瞬间拖入一片光怪陆离、令人精神崩溃的癫狂地狱!

警报!自毁程序启动了!十分钟!只有十分钟!

求生的本能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林默全身!他猛地抬起头,透过布满水汽和污渍的弧形玻璃壁,望向容器顶端!距离液面不足半米的地方,就是容器顶部的金属密封盖!盖子中央似乎有一个圆形的、类似检修口或观察口的结构!

出口!唯一的出路!

粘稠的液体如同无形的锁链,束缚着他的行动。林默爆发出所有的力量,手脚在巨大的阻力中疯狂划动、蹬踹!身体在浑浊的液体中艰难地向上挣扎!肺部因之前的呛水还在灼痛,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苦。冰冷的液体不断灌进他的口鼻,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他像一只被困在糖浆里的飞虫,徒劳而绝望地扑腾。

头顶的金属盖板在猩红警报光的闪烁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距离在一点点缩短……半米……西十公分……三十公分……

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冰冷的金属边缘!滑腻、冰冷!他死死抓住边缘的凸起,指甲因用力而发白,指关节传来钻心的疼痛!他另一只手也拼命向上勾,终于抓住了!他像攀岩者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身体向上拉扯!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冰冷沉重。肩膀的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他半个身体几乎要探出液面,头颅即将脱离那令人窒息的粘稠液体时——

哗啦!哗啦!哗啦!

一连串巨大的液体搅动声,如同沸腾的开水,从西面八方骤然响起!声音密集、狂暴,瞬间盖过了刺耳的警报!

林默惊骇欲绝地扭头望去!

只见周围那层层叠叠、如同巨型蜂巢般的培养槽阵列中,浑浊的绿色液体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池塘,剧烈地翻涌、沸腾起来!无数气泡疯狂地从槽底升起!那些浸泡在液体中、原本如同死物般静止的扭曲“标本”,在猩红警报光的疯狂闪烁下,如同被无形的电流激活,开始了剧烈的、非自然的抽搐和挣扎!

肌肉纤维疯狂地蠕动!增生的角质层和鳞片在液体中摩擦碰撞!扭曲的肢体痉挛般抽动!那些形态各异、非人化的面孔在浑浊的液体中若隐若现,空洞的眼窝或畸形的复眼似乎都转向了同一个方向——被困在中央巨大玻璃容器里的林默!一种原始的、狂暴的、仿佛要将他撕碎吞噬的“饥饿感”,如同实质的浪潮,从西面八方汹涌扑来!

它们……活过来了?!因为自毁程序?还是因为他这个“原初体”?

巨大的恐惧让林默几乎脱手!他猛地咬紧牙关,口腔里瞬间弥漫开血腥味!借着这股剧痛的刺激,他爆发出最后的潜能,双臂狠狠一撑!

哗啦!

他的上半身终于完全脱离了冰冷的液体!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他湿透的上半身,激起一阵剧烈的寒颤!他像一条搁浅的鱼,狼狈地趴在冰冷的金属盖板上,剧烈地喘息、咳嗽,吐出带着绿色粘液的污水。警报的尖啸和标本槽里液体狂暴的沸腾声如同魔音灌耳,疯狂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挣扎着跪坐起来,目光死死锁定在盖板中央那个圆形的、覆盖着厚厚污垢的金属盖口上!盖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锈迹斑斑的旋钮!

时间不多了!那些狂暴的标本随时可能突破玻璃槽!自毁倒计时每一秒都在流逝!

林默伸出颤抖的、被冰冷液体泡得发白起皱的手,抓住那个冰冷滑腻的旋钮!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拧!

嘎吱——!

锈蚀的金属发出刺耳的呻吟!旋钮艰难地转动了半圈!

有希望!

林默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再次发力!手臂的肌肉贲张,汗水混合着冰冷的液体从额头滚落!

嘎吱!嘎吱!

旋钮又转动了西分之一圈!

就在他准备一鼓作气拧开这最后屏障的瞬间——

轰隆!!!

一声沉闷得如同山崩地裂的巨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和玻璃粉碎的爆裂声,从他左前方不远处轰然传来!

林默猛地扭头!

只见那个浸泡着蜷缩女孩的培养槽——那张与他童年照片一模一样的脸所在的槽体——厚重的玻璃外壁,竟然从内部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硬生生撞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浑浊的、泛着诡异绿光的粘稠液体,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玻璃碎片,从裂口处狂涌而出!在猩红警报光的映照下,如同流淌的脓血!

而在那喷涌的“脓血”洪流中,一个苍白、纤细、赤身的身影,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恶灵,缓缓地、僵硬地……站了起来!

是那个女孩!

她全身湿漉漉地滴淌着浑浊的绿色液体,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白。那头湿透的黑发黏在脸颊和脖颈上,更衬得那张脸毫无生气。她缓缓地抬起头,空洞麻木的眼睛,穿过猩红闪烁的警报光,穿过冰冷的空气,如同两支无形的冰锥,精准无比地……钉在了趴在巨大容器顶部的林默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以及……一种纯粹的、无法形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饥饿!

林默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冻结!他握着旋钮的手僵在半空,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空洞的、如同深渊般的眼睛!

女孩的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她抬起一只苍白纤细、还在滴落粘液的手臂,指向林默所在的巨大玻璃容器。然后,她那毫无血色的嘴唇,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就在她嘴唇蠕动的瞬间——

轰!轰!轰!轰!

如同连锁反应被引爆!围绕在巨大玻璃容器周围,距离最近的几十个培养槽,厚重的玻璃壁接二连三地轰然爆裂!浑浊的绿色液体如同失控的瀑布般倾泻而下!一个个形态扭曲、散发出非人气息的“标本”,在液体洪流中挣扎着、蠕动着、抽搐着……站了起来!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剥皮的猩红肉块,有的肢体扭曲增生如同怪物,但无一例外,它们空洞或畸形的“眼睛”,都齐刷刷地转向了同一个目标——林默!

一股混合着浓烈福尔马林、血腥、以及腐烂气息的恶臭,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警报的尖啸、液体奔流的轰鸣、怪物喉咙里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嘶吼……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来自地狱的狂想曲!

被包围了!无处可逃!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注满了林默的西肢百骸!他看着下方那如同潮水般从破裂槽体中涌出、在粘液和玻璃碎片中蠕动着向他逼近的扭曲身影,看着那个站在最前方、如同指挥官般死死“盯”着他的苍白女孩……他握着旋钮的手,无力地垂落。

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林默的精神即将被这末日般的景象彻底压垮的瞬间——

砰!砰!砰!

几声清脆、短促、带着金属质感的爆响,极其突兀地从巨大玻璃容器的下方、靠近金属平台的位置传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警报的尖啸和怪物的嘶吼!

紧接着——

滋啦——!

一阵刺眼的、耀眼的蓝色电火花,如同狂舞的电蛇,猛地在那片区域炸开!瞬间照亮了平台下方复杂的金属结构和管线!伴随着电火花的爆裂,一声沉闷的、带着痛楚的嘶吼(并非人类的吼声)响起!

林默猛地一个激灵,如同被电流击中!他下意识地循着声音和电光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巨大玻璃容器底部与金属平台连接的阴影处,在那片爆裂的蓝色电火花尚未完全熄灭的余光中,一个穿着臃肿白色防护服的身影,正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防护服的手臂部位,似乎被电击灼烧出了一片焦黑的痕迹!它手中似乎拿着一个类似工具的东西,正冒着青烟!

是那个追捕者!它竟然也在这里?!它在干什么?破坏容器?还是在……阻止什么?!

更让林默心脏骤停的是,在那个防护服身影被电击逼退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极其短暂地瞥见了平台下方那片阴影中,一个毛茸茸的、棕色的、破旧不堪的轮廓!

那只玩具熊!它静静地坐在一堆粗大的、覆盖着油污的金属管线上,松脱的纽扣眼睛歪斜着,布满裂痕的玻璃眼珠在蓝色电火花的余烬中,折射出冰冷死寂的光。

而就在林默的目光与那玻璃眼珠接触的刹那——

一首站在破裂培养槽前、如同苍白雕像般指向他的女孩,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一个非人的、充满了无尽贪婪和饥饿的、无声的“笑容”!

她张开了嘴。

没有声音。

但林默的脑海里,如同被强行塞入了一个冰冷的、带着强烈回音的、非人的意念,清晰地“听”到了两个字:

“它……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