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瓷釉号子熄火

2025-08-23 5461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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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釉号子熄火

“呃啊——!!!”

林砚舟的嘶吼被掌中爆发的毁灭风暴彻底撕碎!他感觉自己抓住的不是一块釉料,而是一颗疯狂脉动、即将炸裂的异星心脏!翠绿与暗金交织的邪光从指缝间迸射,刺得他双目剧痛!狂暴的能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混合着冰封万载的寒锥,顺着手臂的经络疯狂向上窜去!撕裂!冻结!灼烧!三种极致的痛苦在他体内疯狂绞杀,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成碎片!

他踉跄着,身体被巨大的能量冲击波推得向后滑去,脚下被毒气腐蚀碳化的地面如同冰面般湿滑!右手掌紧握着那块搏动邪光的孽胎,指骨在巨大的压力和能量侵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皮肉在翠绿暗金的邪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诡异、半透明的焦糊状!鲜血混合着某种粘稠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暗绿色液体,不断从指缝间渗出、滴落,砸在焦黑的土地上,腾起缕缕带着硫磺恶臭的青烟!

“舟……舟……”母亲叶青梧在窑口毁灭洪流中痛苦挣扎的微弱呻吟,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他被剧痛淹没的意识!不能放手!死也不能放手!父亲用命换来的!母亲用命在争取的时间!这是最后的希望!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血腥味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如同扎根于大地的古树,腰背猛地绷紧,双脚死死蹬住地面,硬生生止住了后退的颓势!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狼一般的凶光,死死盯着掌中那块搏动着毁灭光芒的毒釉样本!

压制它!必须压制这股暴走的能量!否则,不等拿到苏晚那里,他自己就会被这孽胎炸得粉身碎骨!连同身后在毒气洪流中苦苦支撑的母亲和濒死的父亲一起化为灰烬!

怎么办?!用什么压制?!脑海中,前世陆昭明在牢狱中蘸血刻图的画面、母亲背上那片流淌青光的冰裂纹图腾、祖父写在相机碎片上的“光在影中”……无数碎片疯狂旋转!

血!他的血!

陆昭明能用血刻下秘方!他体内流淌的,是同样的血!是沾染了曜变碎片能量的血!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

“啊——!!!”林砚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他猛地抬起左手,不顾右手腕伤口崩裂的剧痛,用牙齿狠狠撕开了裹在右手掌上、己经被毒釉腐蚀得破破烂烂的纱布!

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甚至隐隐透出焦黑手骨的手掌,连同那块流淌着翠绿暗金邪光、搏动着暗红裂纹的毒釉样本,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景象惨烈到令人窒息!

没有丝毫犹豫!他张开嘴,对着自己暴露的、惨不忍睹的右手掌心和那块妖异的毒釉,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噗嗤!”

牙齿穿透了被腐蚀的皮肉,更深地嵌入了那块搏动邪光的孽胎!腥咸滚烫的鲜血混合着口腔的唾液,如同滚烫的岩浆,猛烈地浇灌在冰冷的毒釉之上!

“滋啦——!!!”

更加剧烈的反应爆发了!如同冷水浇入滚油!毒釉样本表面的翠绿暗金光芒猛地一窒,随即爆发出更加刺目、更加狂暴的邪光!掌心和口腔同时传来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灼烧与冰封的剧痛!仿佛整个手掌和口腔都要被瞬间汽化!

林砚舟眼前一黑,身体剧烈摇晃,几乎要昏死过去!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甚至能听到牙齿与坚硬釉面相撞发出的细微摩擦声!他如同最原始的野兽,用最野蛮、最惨烈的方式,试图用自己滚烫的血与肉,去浇灭、去封印这毁灭的邪火!

然而,毒釉样本的能量远超想象!它似乎被这同源血液的浇灌彻底激怒!内部的暗金丝线疯狂扭动,暗红裂纹如同燃烧的岩浆般亮起!一股更加庞大、更加阴寒怨毒的能量猛地反冲出来,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轰击在他的意识深处!

“轰——!”

林砚舟的大脑一片空白!剧痛瞬间达到了顶点!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这股怨毒的能量强行拖拽、剥离,坠入了一个冰冷粘稠的深渊!

黑暗。粘稠。窒息。

冰冷的污水浸泡到腰部,散发着浓重的霉烂和血腥气。手腕和脚踝处传来沉重冰凉的触感——是生锈的铁镣!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带来刺骨的摩擦痛楚。林砚舟(或者说,此刻占据了他全部意识的陆昭明)猛地睁开眼!

依旧是那间狭小冰冷的石牢!甬道尽头火把昏黄的光线,将扭曲的影子投在湿滑的石地上。

但这一次,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那只曾在冰冷石板上蘸血刻下冰裂纹图腾的手!此刻,那被铁镣磨破的伤口,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溃烂、发黑!伤口周围的皮肤发亮,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和灼痛感,正从那溃烂的伤口处疯狂地向全身蔓延!

毒!是毒!

师弟在将他推入火海前,那怨毒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师兄,这冰裂纹的秘方……合该换个主人了!带着这‘萤石毒’的秘密,去伺候金国的大人们吧!” 那阴险的叛徒,在将他关入大牢时,竟还在镣铐上涂抹了这致命的毒釉!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心脏!秘方核心刚刚通过素衣的影拓丝绸传递进来,他还没来得及送出,自己就要被这阴毒的釉料侵蚀而亡了吗?!

不!不能死!素衣还在外面!秘方绝不能失传!

陆昭明眼中爆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凶光!他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溃烂流脓的右手伤口!一个比林砚舟更加疯狂、更加惨烈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伸出左手,那同样被镣铐磨破、带着血痂的手指,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插入了右手溃烂发黑的伤口深处!

“呃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厥!但他咬碎钢牙,手指在溃烂的皮肉和脓血中疯狂地搅动、挖掘!他要……把那深入骨髓的毒釉……挖出来!

粘稠的黑血和脓液混合着墨绿色的毒釉碎屑,被他用左手手指,如同挖掘矿石般,一点一点、极其粗暴地从伤口深处抠挖出来!每一次抠挖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和大量的失血!冷汗如同溪流般从他额头滚落!

就在他几乎要将整块溃烂的皮肉都撕扯下来时,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伤口深处、一小块冰冷坚硬、如同翡翠碎片的异物——那是渗入血肉的毒釉核心!

陆昭明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亮光!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左手手指死死抠住那块毒釉碎片,猛地向外一拔!

“噗嗤——!”

一块混合着血肉和脓液的、指甲盖大小的、流淌着暗绿邪光的毒釉碎片,被他硬生生从伤口深处拔了出来!

就在毒釉碎片离体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混合着无尽怨毒和毁灭气息的能量冲击,猛地从这块小小的碎片上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狭窄的牢房!墙壁上凝结的水珠被震得簌簌落下!地面湿滑的石板都在微微震颤!

而陆昭明,在拔出毒釉碎片的巨大痛苦和能量冲击下,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一黑,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冰冷污浊的牢房地面上,意识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现实与幻象的剧烈撕扯,让林砚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猛地从陆昭明那惨烈到极致的意识深渊中挣脱出来,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和血水浸透!口腔和掌心的剧痛依旧清晰,而脑海中,陆昭明徒手挖出毒釉碎片的惨烈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

他掌中那块妖异的毒釉样本,似乎也感应到了这跨越时空的同源惨烈,翠绿暗金的邪光剧烈地明灭闪烁,搏动的暗红裂纹如同愤怒的血管,能量变得更加狂暴、更加不稳定!毁灭的临界点就在眼前!

“舟……舟……”母亲叶青梧在窑口洪流中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呻吟再次传来,如同最后的警钟!

没有时间了!

林砚舟布满血泪的眼睛里,最后一丝清明被彻底的疯狂取代!他不再尝试压制,反而做出了一个更加违背常理的举动!

他猛地张开嘴,将被毒釉邪光灼烧得几乎麻木的右手掌,连同那块搏动毁灭光芒的孽胎,狠狠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用血肉!用口腔!用他整个身体!作为最后的容器!去禁锢!去承受这即将爆发的毁灭洪流!

毒釉冰冷滑腻又带着灼烧感的触感瞬间塞满了口腔!浓烈的硫磺恶臭和血腥味首冲脑髓!狂暴的能量在狭小的口腔内疯狂冲撞!他感觉自己的牙齿、舌头、口腔内壁都在瞬间被腐蚀、灼烧!剧痛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呃……咕……”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眼球因剧痛而暴突,布满血丝!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剧烈地痉挛起来!口腔内,翠绿暗金的邪光透过他鼓胀的腮帮和紧闭的嘴唇缝隙迸射出来,将他痛苦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

完了!彻底完了!这疯狂的举动无异于自杀!毁灭的能量即将在他口中炸开!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剧痛和毁灭彻底吞噬的刹那——

“叮铃……叮铃……”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奇异韵律的铃声,如同穿透无尽黑暗的晨曦,猛地钻进他轰鸣的耳膜!

那声音……来自父亲林松年倒下的方向!

林砚舟被剧痛和邪光充斥的视野,艰难地、模糊地聚焦过去——

只见父亲林松年蜷缩在焦黑的地面上,胸膛的伤口依旧惨不忍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出带血的气泡。但他那只没有被毒气波及的左手,竟奇迹般地微微颤动着,正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伸向他那条沾满血污和窑灰的工装裤口袋!

他布满血污和痛苦的脸上,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儿子那如同吞下太阳般鼓胀痛苦的脸,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执念的、最后的光芒!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传递着一个词:录音……录音……

终于!他那颤抖的手指,如同耗尽了毕生力气,猛地探入了口袋深处!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极其小巧、磨砂黑色、看起来颇为现代精致的录音笔!与他破旧的工装裤和满身血污形成了撕裂般的对比!

录音笔的顶端,一枚小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指示灯,正在急促地闪烁着!那清脆、空灵、带着穿透混乱力量的铃声,正是它发出的提示音!

是祖父的录音!是那首在暗房风暴中力挽狂澜、蕴含着“净火”韵律的拉坯号子!林松年……他竟一首贴身带着!

林松年看着儿子,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释然的光芒。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布满血污的手指,颤抖着、却异常精准地,按下了录音笔上那个圆形的播放键!

“滋……”

轻微的电流杂音后,那个苍老、沙哑、带着亘古疲惫却又蕴含着奇异安抚力量的哼唱声,如同穿越了时空的溪流,再次流淌了出来,在这充满毁灭与绝望的后院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清晰:

“哎——呀——喂——”

“黄泥——水里——淘三——遭——喂——”

“釉——里——掺——灰——菩提——俏——喂——”

“火——眼——金——睛——看——分——毫——喂——”

“裂——开——冰——花——魂——来——叫——喂——”

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断续,带着老式录音设备特有的杂音。但就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

奇迹发生了!

林砚舟口中那狂暴肆虐、即将炸裂的翠绿暗金邪光,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抚过,猛地一滞!那搏动欲裂的暗红裂纹,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收敛!毒釉样本内部疯狂扭动的暗金丝线,如同被冻结般,瞬间凝固!

一股难以形容的、温润清凉的气息,如同最纯净的山泉,伴随着那古老号子的韵律,顺着他的喉咙,缓缓流淌而下,浸润着他被剧痛和腐蚀灼烧的口腔、咽喉,甚至……顺着手臂的经络,流淌向那被毒釉邪气侵蚀的右手掌!

“呃……”林砚舟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近乎解脱的呻吟。口腔内那毁灭性的剧痛和膨胀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他下意识地张开嘴。

“啪嗒。”

那块翠绿暗金的毒釉样本,从他口中滑落,掉在焦黑的地面上。它表面的邪光彻底内敛,暗金丝线和暗红裂纹都沉寂下去,只剩下一种如同最普通翡翠般的温润光泽,静静地躺在那里,再无半分之前的狂暴。

几乎同时!

鬼眼窑那巨大的破口处,喷涌的墨绿毒气洪流和幽绿怨念魔光,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毒蛇,瞬间减弱、消散!窑体剧烈的震颤戛然而止!那如同来自九幽的恐怖嘶嚎也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后院中弥漫的浓重毒瘴和恶臭,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净化,迅速变得稀薄!

叶青梧堵在破口前的身影猛地一松,脱臼的双臂软软垂下,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顺着冰冷的窑壁缓缓滑坐在地,头无力地靠在滚烫的砖石上,只剩下微弱而急促的喘息。她后背被毒气灼烧的伤口触目惊心,但致命的侵蚀似乎停止了。

林松年看着儿子口中邪光消散、毒釉掉落,看着妻子滑坐在地,听着祖父那救命的号子声依旧在死寂的后院中流淌,他那布满血污和痛苦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释然的弧度。随即,他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那只握着录音笔的手无力地松开,录音笔滚落在一旁,祖父苍老沙哑的哼唱声,依旧在循环播放:

“哎——呀——喂——”

“黄泥——水里——淘三——遭——喂——”

林砚舟呆呆地站在原地,口腔里残留着血腥和硫磺的混合味道,右手掌的剧痛依旧钻心,但那股毁灭性的邪能己经消失。他看着地上那块沉寂的毒釉样本,看着滑坐在地、生死不明的母亲,看着胸膛不再起伏、仿佛陷入永恒沉睡的父亲……

劫后余生。

代价惨重。

希望……就在脚下那片焦黑的土地上,散发着温润却沉重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