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走下讲台，目光平静地扫过教室，却在掠过沈瑾安的位置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微不可查的一瞬。沈瑾安捕捉到了这瞬间的停顿，冲他扬了扬下巴，琉璃般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一句：“笨、狗。”
顾柏舟的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只有紧握在身侧、指节微微泛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并非全然的平静。
下课铃终于响起，如同解除了某种封印。周屿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冲过来，一把勾住顾柏舟的脖子：“老顾！帅炸了！三班那几个孙子今天体育课还敢狂，看我们怎么收拾他们！走走走！热身去！”
顾柏舟不动声色地挣脱周屿的胳膊，目光看向沈瑾安，带着无声的询问。沈瑾安正慢条斯理地收拾文具，闻言抬起头，懒洋洋地摆摆手：“去吧去吧，别输得太难看就行。”
“瑾安你不去看吗？” 黎穗禾收拾好书包，期待地问，“听说今天和三班的比赛挺关键的。”
沈瑾安想了想，瞥了一眼顾柏舟紧绷的侧脸，忽然改了主意：“好啊，去看看某只笨狗会不会被球砸到脸。” 她站起身，湖蓝色的裙摆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小满，走了。”
林小满如同影子般无声出现，背起沈瑾安的书包。
篮球场边早己围了不少人，气氛热烈。三班的几个高个子男生正在篮下热身，动作张扬，看到顾柏舟和周屿他们进场，挑衅地吹了声口哨。
顾柏舟脱下制服外套，露出里面合身的黑色运动背心。紧实的肌肉线条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肩背宽阔，腰身劲瘦，瞬间吸引了场边不少目光。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踝，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与球场上的喧嚣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成为绝对的焦点。
沈瑾安和黎穗禾、林小满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坐下。阳光有些刺眼，林小满立刻撑开一把精致的遮阳伞，恰到好处地为沈瑾安挡住阳光。黎穗禾兴奋地拿出手机准备录像。
比赛开始。顾柏舟如同出鞘的利刃，速度快得惊人。他很少主动进攻，但每一次截断都精准得如同手术刀，每一次传球都恰到好处地撕开对方的防线。三班那个最嚣张的大前锋张威几次试图强突他，都被他不动声色地卡住位置，硬生生逼停，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碾压式的压迫感。张威被防得火气上涌，动作也开始变大。
在一次争抢篮板时，张威落地时故意用肘部狠狠撞向顾柏舟的肋骨！动作隐蔽却凶狠。
“小心！” 场边的黎穗禾惊呼出声。
顾柏舟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肘击即将及身的瞬间，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微侧，同时左手如闪电般格挡，卸掉对方大部分力道。动作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撞击声闷响，顾柏舟身形只是微微一晃，眼神瞬间冷得像淬了冰。而张威却被自己用错力的惯性带得踉跄几步，险些摔倒，狼狈不堪。
就在撞击发生、顾柏舟身形微晃的刹那！
沈瑾安的视线如同淬了冰的探针，死死钉在场上那个踉跄狼狈的张威身上，仅仅一瞬。然后，她极其轻微、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感，侧过头，目光投向身侧如同磐石般静立的林小满。
林小满几乎在她看过来的瞬间就接收到了指令。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同样精准地锁定了张威那张因失败和恼怒而涨红的脸。没有言语，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林小满极其轻微、却无比坚定地点了一下头。那点头的幅度小到只有近在咫尺的沈瑾安才能察觉，却蕴含着清晰无比的承诺：目标锁定，后续处理。
沈瑾安紧绷的肩线在林小满点头后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分。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场上，仿佛刚才那冰冷的杀意只是错觉。但紧抿的唇线和眼底尚未完全散去的寒意，无声地宣告着这件事远未结束。
裁判吹了张威犯规。顾柏舟面无表情地走到罚球线，稳稳罚中两球。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看那个脸色铁青的对手一眼。只是在转身走向自己半场时，他的目光极快地扫过场边，精准地捕捉到了沈瑾安脸上残留的一丝冷意，以及她身侧林小满那如同盯住猎物般、令人不寒而栗的专注眼神。
“哇！顾柏舟好厉害！” 黎穗禾激动地抓住沈瑾安的胳膊，完全没注意到刚才那无声的惊涛骇浪。
沈瑾安轻轻“嗯”了一声，端起林小满适时递来的保温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温度刚好的药茶，苦涩的味道似乎也被这热烈的阳光冲淡了些，只是握着杯柄的指尖依旧微微发凉。
中场休息哨响。周屿等人兴奋地围着顾柏舟击掌。顾柏舟抓起毛巾擦汗，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精准地投向场边。
沈瑾安正看着他。隔着喧嚣的人潮，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扬了扬下巴，骄矜得像在检阅自己的骑士，眼底却带着一丝只有他能读懂的、尚未平息的冷冽。
顾柏舟擦汗的动作顿了一秒，随即移开视线，仰头灌了几口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剧烈滚动。他放下水瓶，重新走回球场中央，背影依旧冷硬如铁，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错觉。只有他自己知道，口袋深处那张小小的纸条，正隔着薄薄的布料，无声地熨帖着心跳的位置。而林小满那道锁定张威的冰冷视线，则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提前宣告了对方愚蠢行为的代价。
下半场的哨声，带着未尽的硝烟和张威即将面临的“后续”，尖锐地划破喧嚣的空气。
下半场的哨声刺耳，却没能驱散林小满钉在张威身上的冰冷目光。顾柏舟重新投入比赛，动作依旧精准强悍，如同不知疲倦的精密机器。但每一次激烈的身体对抗，每一次落地时微不可查的调整呼吸，都让场边沈瑾安握紧保温杯的指尖又收紧一分。她的视线不再追逐篮球，而是像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在顾柏舟每一次可能承力的腰侧——刚才被撞击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