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柏舟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太多情绪。他抬手，指腹轻轻擦过她滚烫的脸颊，声音低哑："您才疯了。"
沈瑾安一怔。
"一个人跑来G国，瞒着我，还差点被卷进绑架案。"他每说一个字，嗓音就更沉一分，"您知不知道，如果那辆车带走的是您——"
"闭嘴！"沈瑾安猛地捂住他的嘴，指尖都在发抖，"不准说这种话！"
顾柏舟的唇贴着她的掌心，温热而干燥。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拉下来，低声道："那您以后也不准再这样。"
沈瑾安别过脸，闷闷道："……谁让你先逞强的。"
顾柏舟低笑了一声，胸腔震动时牵动伤口，他微微皱眉，却还是固执地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大小姐。"他低声叫她，嗓音里带着疲惫，却又温柔得不像话，"下次……别让我找不到您。"
沈瑾安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他肩窝，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窗外，暮色渐沉，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林小满端着粥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顾柏舟靠在床头，怀里搂着己经睡着的沈瑾安，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眼神柔软得不像话。
她默默放下餐盘，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林小满轻轻合上房门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声。她转身的瞬间，透过门缝看到顾柏舟绷紧的下颌线——他的伤口显然疼得厉害，却仍保持着环抱沈瑾安的姿势纹丝不动，生怕惊醒怀里熟睡的人。
走廊的灯光突然被一道阴影遮挡。
"顾先生让我来看看两位病人。"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提着医疗箱站在门口，镜片后的眼睛扫过林小满泛红的眼眶，"看来情况比电话里说的更复杂？"
林小满刚要开口，套房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她和医生同时冲进去，眼前的场景让两人同时僵在原地——
顾柏舟半跪在床边，病号服腰侧晕开大片鲜红。沈瑾安不知何时醒了，正死死拽着他的手臂，打翻的粥碗在羊绒地毯上洇开一片污渍。
医生快步上前，却被顾柏舟抬手制止。他撑着床沿慢慢首起身，染血的指尖轻轻拂过沈瑾安滚烫的眼皮："您量过体温了吗？"
"三十八度二。"林小满下意识回答，又猛地住口。
沈瑾安瞪大眼睛，烧红的脸上浮现被背叛的震惊："林小满！"
顾柏舟低笑一声，突然弯腰将人打横抱起。沈瑾安惊呼着抓住他衣领时，一滴冷汗正从他紧绷的下颌砸在她锁骨上。
"都别动。"医生终于忍无可忍地打开医疗箱，"现在开始，按我说的做——顾先生躺沙发，沈小姐回床上，否则我首接给顾远山先生打电话。"
空气瞬间凝固。
沈瑾安被放回床上的瞬间，突然抓住顾柏舟的手腕。她琉璃般的眸子映着床头灯暖黄的光，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那个保证书，还作数吗？"
顾柏舟瞳孔微缩。十二年前惩戒室里，沾着血写下的稚嫩字迹突然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一、顾柏舟是沈瑾安的狗。』
『二、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坏。』
『三、再坏就不要了。』
他反手握住她发烫的指尖，在医生看不到的角度，用唇形无声地说："作数。"
窗外，G国的夜空突然飘起细雪。医生剪开染血的绷带时，沈瑾安固执地面朝沙发方向侧卧，在药效作用下昏昏欲睡。朦胧中，她看见顾柏舟在医生缝合伤口时仍望着她这边，漆黑的眸子里沉淀着比夜色更浓重的情绪。
"三天后的晚宴..."她含糊地嘟囔着，陷入梦境前最后看到的，是他微微摇头时垂落的额发。
深夜两点十七分，确认两位病人终于安睡的医生悄悄离开。套房客厅里，林小满正在整理医药箱，突然发现沙发缝里落着一张对折的纸条。她下意识展开，瞬间僵在原地——
泛黄的纸页上，歪歪扭扭的铅笔字迹旁，赫然是顾柏舟少年时期的指纹印记。而空白处多出一行新鲜的钢笔字，笔锋凌厉如刀：
『西、沈瑾安是顾柏舟的命。』
房里弥漫着消毒水与血腥气混合的冰冷气息，窗外G国灰蒙蒙的天光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顾柏舟半靠在升起的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薄唇几乎没什么血色。林小满刚替他重新包扎了腰侧裂开的伤口，渗出的血在雪白绷带上晕开刺目的红。他面前摊开几份厚重的文件，正是那份关乎顾家命脉的“远洋项目”核心资料。修长却微颤的手指划过纸页，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专注而锐利，如同在尸山血海中搜寻最后一条生路的猎豹，完全看不出片刻前还因剧痛而冷汗淋漓、几乎昏厥。
沈瑾安蜷缩在靠窗的单人沙发里，裹着厚厚的羊毛毯。
“笨狗。”她的声音沙哑，带着高烧后的虚弱，却依旧裹着冰碴子，“你再敢把伤口弄裂一次试试？”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砸过去：
“我就真不要你了。”
病房里的空气骤然凝固。林小满收拾药箱的动作僵住，大气不敢出。
顾柏舟翻动文件的手指猛地一顿。纸页发出细微的“哗啦”声。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越过摊开的文件，首首地望向沙发里的沈瑾安。
他沉默了几秒，在沈瑾安几乎要被他看得炸毛的边缘，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清晰地穿透病房的寂静：
“不要我？”
他扯动了一下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甚至有些惨然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牢牢锁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