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门上的牌匾被摘下。
“太中大夫府” 几个字刚消失。
新制的 “车骑将军府” 牌匾便挂上了。
虽只是暂代，汉武帝仍送来了这份厚爱。
他不在乎朝廷的议论，对卫青期待很大。
牌匾泛着乌木油光，鎏金大字在日头下晃眼。
挂匾匠人踩着高凳吆喝：“往左些！”
围观仆妇啧啧称奇：“比郡府匾额还气派。”
“霍少爷，快躲开。”
春桃端着铜盆路过，伸手想拉他。
霍去病没动，指尖捏着草茎。
目光越过喧闹人群，落在台阶上的卫青身上。
卫青穿藏青色朝服，玉带系得一丝不苟。
调度官拿着竹简念着什么。
他微微颔首，偶尔抬手往库房指。
袖口扬起，露出素色衬里。
这几日府里像开了锅。
送礼官吏络绎不绝，连卖花小贩都多转三圈。
卫青脸上却没笑意，新牌匾在他眼里只是寻常木头。
“舅舅。” 霍去病站起身，拍掉裤脚灰。
春桃还在念叨：“别摔着！”
他己噔噔噔跑到台阶下。
卫青转头时，调度官正说：“民夫名册需三日内核定。”
他对调度官颔首，才看向霍去病：“怎么了？”
“我想跟你去库房看看。”
霍去病仰头：“看看粮草兵器怎么归置。”
卫青眉峰微挑。
这孩子总追着问东问西，一会儿问马鞍皮革，
一会儿又问箭矢铁镞需多少铜。
他想起自己 11 岁时，还在马厩数马蹄铁。
“库房里闷得很。” 卫青声音缓了些。
“你不怕闷得慌？”
霍去病眼睛亮了，知道这是允了。
路过影壁时，听见两个官吏嘀咕：
“陛下特制的牌匾，卫将军要成大器了。”
另一个接话：“早看出来他不凡，必平步青云。”
府里恭维声不断，卫青却像没听见。
径首推开库房木门，粟米香气扑面而来。
二十多个民夫扛着粮袋往货架堆，木架咯吱作响。
“张仓丞，每袋粟米需过秤记录。”
卫青拿起账本翻两页，“损耗不得超三成。”
“昨日入库的麻布，怎么只记西十七匹？”
张仓丞躬身：“回将军，三匹受潮了，晾在西厢房。”
“受潮的单独登记，发给民夫做护膝。”
卫青手指点在账本上，“军械库的弓矢清点完了？”
“己清点完毕，只是……” 张仓丞面露难色。
“二十张弓的弦有些松了。”
卫青放下账本，走向军械架。
一排排长弓立在架上，黑漆弓身泛哑光。
他随手抽出一张，两指捏弦轻拉。
弦身发出疲软的嗡鸣。
“这是去年入库的货色。” 卫青声音沉了些。
“让铁匠铺重新换弦，用牛筋混麻线编。
三日内必须办妥。”
他放回弓时，指腹蹭过弓梢刻痕。
那是军需官的记号，代表来自陇西郡。
霍去病站在一旁，看得眼睛都不眨。
总算明白游戏里的 “后勤保障” 不简单。
库房里的门道，比代码逻辑嵌套还复杂。
“舅舅，” 他指着墙角陶罐。
“那些是火药吗？” 话出口觉不对，改口：“是硝石？”
卫青看了眼陶罐，里面是腌制肉干。
他失笑：“那是给士兵备的干粮。
硝石在另一间库房，要避光存放。”
他忽然看向霍去病：“你怎么知道硝石？”
霍去病心里咯噔一下，挠头用孩童语气说：
“前几日听药铺先生说的，能冻住水。”
卫青没多问，对张仓丞道：
“明日让民夫头来领工具，加固营寨的木料要劈好。”
顿了顿补充：“每人每日多加半升粟米。”
张仓丞应声而去。
霍去病跟着卫青往回走，路过前院时。
正撞见李管家送几位官吏出门。
那些人满脸堆笑：“将军劳苦！”
卫青淡淡颔首，目光扫过门房的礼盒。
丝绸、玉器、两坛 “内府佳酿”。
“这些东西都要退回去？” 霍去病问。
“嗯。” 卫青脚步没停，“军饷粮草在朝廷账簿上记着。
多一分私财，就少一分军心。”
他忽然停下，看着霍去病：
“你记住，战场拼的不是排场。
是实打实的粮草和兵器。”
霍去病用力点头。
想起游戏里一键生成的军备，忍不住吐槽：
游戏策划果然拍脑袋想的，哪知道箭杆有这么多讲究。
午后阳光斜照进库房，卫青核对兵器清单。
霍去病蹲在旁边看竹简上的字。
“环首刀三百柄”“长矛五十杆” 的墨迹。
比任何兵书都更有力量。
“舅舅，为什么箭杆要用桑木？” 他指着一行问。
“桑木坚韧，不易折。” 卫青拿起一支箭比划。
“你看这箭羽，要用雕翎才够劲。
寻常鸡毛飞不了百丈。”
霍去病忽然想起游戏里的军备，心里吐槽：
策划果然拍脑袋想的，哪知道一根箭杆这么多讲究。
正说着，调度官匆匆进来，举着竹简：
“将军，上谷郡急报。
匈奴游骑近日在边境出没。”
卫青接过竹简，展开瞬间眉头蹙起。
霍去病看见他指尖在 “牛羊被掠” 上停顿。
指节微微泛白。
“备马。” 卫青忽然起身，“我去趟军营。”
“我也去！” 霍去病立刻站起来。
膝盖磕在案几上，发出 “咚” 的一声。
他没喊疼，定定看着卫青。
卫青看着他泛红的膝盖，又看他眼里的光。
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着平阳侯出猎的样子。
沉默片刻，道：“跟上。”
霍去病眼睛瞬间亮了，跟在卫青身后跑。
路过前院时，仆妇们纷纷让开。
谁也没注意，这总爱发呆的少年。
此刻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马厩里，卫青的坐骑不安地刨蹄子。
霍去病摸着崭新的鞍鞯，忽然觉得。
那块鎏金的 “车骑将军府” 牌匾。
远不如库房里沉甸甸的粮草兵器实在。
“走了。” 卫青翻身上马。
回头看愣神的霍去病，喊道：“上来。”
霍去病手忙脚乱被亲兵扶上马背。
坐在卫青身后，抓着他的衣角。
风中夹杂皮革与尘土气息，比任何虚拟世界都真实。
这里有汗水，有责任，有少年萌芽的雄心。
路过城门时，守城士兵纷纷行礼。
“抓紧了。” 卫青忽然加快马速。
风声在耳边呼啸，霍去病笑了起来。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将身后喧闹远远抛在脑后。
前路漫漫，战场的硝烟己在风中隐隐飘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