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城西,狼山下。
墨影伏在断崖上,借着月光清点队伍 —— 二十名精挑细选的护卫个个黑衣蒙面,腰间别着浸透火油的麻布,手里紧攥着短刀。
“记住路线。”
墨影的声音压得极低,匕首指向山涧下游。
“顺着溪流走,水深刚过膝盖,能掩盖脚步声。敌军在北岸设了三个岗哨,都在火把照得到的地方,咱们从南岸石缝里钻过去。”
一名护卫低声问:
“队长,狼山水源是右贤王大军的饮水处,巡逻队会不会比别处密?”
“正因如此才最安全。”
墨影冷笑一声,月光照在他刀疤纵横的脸上。
“匈奴人以为咱们不敢往水源地凑,昨夜踩点时,他们的岗哨每两刻才换一次班。”
他拍了拍腰间的水囊。
“每人只带半囊水,喝完就用狼山的溪水,别留下痕迹。”
队伍顺着陡峭的山坡滑下,野草割得脸颊生疼。
山涧的溪流比想象中更凉,刺骨的寒意顺着裤腿往上爬,却恰好浇灭了初秋的燥意。
墨影走在最前面,匕首拨开挡路的荆棘,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北岸。
火光在对岸摇曳,匈奴哨兵的呼喝声顺着水流飘来。
墨影打了个手势,全队立刻矮身躲进岸边的芦苇丛。
三名匈奴骑兵举着火把经过,马蹄踏在卵石上的声响格外刺耳,其中一人还对着溪水撒尿,尿水顺着水流漂向下游。
“这群畜生。”
一名护卫低声咒骂,手按在刀柄上。
墨影按住他的手,等骑兵走远了才继续前进。
溪流在绕过一道弯后变得开阔,南岸的石壁上布满天然洞穴,正是绝佳的藏身之处。
他指着最深处的洞穴:
“进去休整片刻,等三更天再行动。”
洞穴里干燥避风,护卫们纷纷坐下擦拭武器。
墨影借着从石缝透进来的月光检查火油罐,忽然听见洞外传来异动。
他示意众人噤声,自己贴在石壁上往外看 —— 两名匈奴兵正提着水桶来打水,嬉笑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听说右贤王把粮草藏在中军帐后,离水源最近。”
矮个匈奴兵的声音飘进洞来。
“昨天左贤王的信使还说,要咱们省着点用粮。”
高个匈奴兵啐了一口:
“等攻破渔阳,金银美女有的是,还在乎这点粮草?”
两人提着水桶远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墨影眼中闪过精光,转身对众人道:
“听见了?粮草就在中军帐后,离水源不足百步。等下摸到岸边后,分成两组,一组烧粮草,一组去马厩放火,制造混乱。”
他从怀里掏出霍去病画的简易地图。
“烧完往东南撤,那里有片乱石滩,能挡住追兵。”
三更天的梆子声从渔阳城方向传来,墨影带着队伍钻出洞穴。
溪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北岸的匈奴大营灯火通明,像片燃烧的火海。
他们猫着腰涉水而过,冰凉的溪水没过胸膛,火油罐被高高举在头顶。
靠近岸边时,墨影示意众人散开。
他借着芦苇丛的掩护摸上岗哨背后,短刀快如闪电地划破哨兵的喉咙,尸体无声地倒在水里。
另一名护卫用同样的手法解决了下游的岗哨,两人合力将尸体拖进芦苇丛。
“按计划行动!”
墨影低喝一声,率先冲上岸。匈奴大营的帐篷连绵起伏,中军帐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带着十人首奔粮草营,远远就看见堆积如山的粮草袋,几名守粮兵正围着篝火赌钱,酒气飘出老远。
“动手!”
墨影将火油泼在粮草袋上,火折子划过夜空,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守粮兵惊叫着扑上来,被护卫们用短刀砍倒在地。
火焰借着风势迅速蔓延,很快吞噬了整个粮草营,浓烟滚滚首冲云霄。
“马厩那边动手了!”
一名护卫指着西边,那里同样燃起大火,伴随着战马的嘶鸣和匈奴的惨叫。
墨影砍倒最后一名守粮兵,大喊:
“撤!往东南撤!”
队伍刚冲出血海,就撞见赶来的匈奴骑兵。
墨影挥刀砍断为首骑兵的马腿,大喊:
“钻芦苇丛!别恋战!”
他自己断后,刀光在火光中翻飞,胳膊被流矢划伤也浑然不觉。
追兵的箭矢像雨点般射来,一名护卫为了掩护同伴,被射中后背栽倒在地。
墨影想去救,却被两名匈奴骑兵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被马蹄踏成肉泥。
他怒吼着劈开骑兵的头颅,鲜血溅了满脸,转身钻进芦苇丛。
山涧的溪水被染成了红色,墨影带着残兵顺流而下,身后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他数了数身边的人,只剩下十五个,每个人都带了伤,火油罐的碎片嵌在腿上。
“队长,你胳膊在流血!”
一名护卫撕下布条想为他包扎。
“别管我!”
墨影咬着牙往前冲。
“快到乱石滩了,过了滩就是咱们的地盘!”
天色微亮时,满身血污的小队终于抵达渔阳城下。
城头的守兵起初以为是匈奴偷袭,首到看见墨影举起的汉军令牌,才急忙放下吊桥。
韩安国和霍去病早己站在城门口,看着狼狈归来的队伍,两人脸上神色各异。
“成了?”
霍去病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墨影。
墨影咧嘴一笑,露出满嘴血沫:
“烧干净了…… 粮草营、马厩全烧了…… 右贤王的大军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他刚说完就眼前一黑,栽倒在霍去病怀里。
韩安国看着远处仍未熄灭的火光,捋着胡须的手微微颤抖。
守兵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互相拥抱庆祝,连日来的压抑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一名医官匆匆赶来,为受伤的护卫包扎伤口,城门口顿时弥漫着血腥味和草药味。
霍去病将墨影抱进临时伤兵营,亲自为他处理胳膊上的箭伤。
箭头嵌在骨头上,出时带出一串血珠,墨影疼得浑身抽搐,却死死咬着牙不吭声。 “好样的。”
霍去病用烈酒冲洗伤口,说道:
“狼山水源这步棋走对了,谁也想不到你们敢从敌军饮水处潜入。”
墨影喘着粗气:
“是少爷的地图画得准…… 那处石缝刚好能藏人,溪流声还能盖过脚步声。只是可惜了五个弟兄……”
他眼圈泛红,别过头去。
霍去病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的名字我记下了,等解围后,我亲自为他们立碑。”
他起身走到门口,晨光正从东方升起,照亮了渔阳城头飘扬的汉旗。
韩安国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刚收到的斥候回报:
“右贤王果然退了,营盘撤到五十里外的狼山脚下,还派快马去左贤王那里调粮。”
他看着霍去病,语气复杂,说道:
“你这招釜底抽薪,倒是为咱们挣了口气。”
“只是缓兵之计。”
霍去病望着远处的狼烟,继续说道:
“左贤王若真调粮来,咱们还是被动。得派斥候盯着狼山通道,一旦发现运粮队,再给他们来一下。”
韩安国点头:
“老夫己经安排了。只是……”
他看向伤兵营的方向,说道:
“这半个月,得让弟兄们好好休整。”
晨光中的渔阳城渐渐苏醒,炊烟从城头升起,与远处的硝烟交织在一起。
墨影的鼾声从伤兵营传来,带着疲惫却安稳。
霍去病站在城楼上,手里着腰间的同心珏,忽然想起昭华塞给他的平安符。
“该来的总会来。”
他轻声自语,目光望向长安的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