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亮未亮时，夜袭敌军粮草的勇士归来。
霍去病浑身沾满草屑，带着墨影和幸存的护卫闪身而入。
城门吱呀关闭的瞬间，城头忽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守兵们举着火把挥舞，将黎明前的夜空照得通红。
“将军！成了！”
一个浑身是烟灰的护卫，举着缴获的匈奴弯刀高喊。
“烧了他们三座粮仓，马厩也燃起来了！”
霍去病摆摆手，声音带着连夜奔袭的沙哑：
“别声张，先回营。”
他望着远处匈奴营地的方向，那里仍有火光跳动，浓烟在晨雾中凝成灰黑色的云。
“右贤王怕是要疯了。”
墨影跟上他的脚步，甲胄上的血渍己冻成暗红：
“最后清点人数，折损七人，伤了五个。匈奴哨兵追得紧，若非借浓雾脱身，怕是回不来这么多。”
他递过一块烧焦的羊皮，说道：
“这是从粮仓搜的，像是匈奴的粮草账簿。”
霍去病接过羊皮翻看，指尖被边缘的焦痕划破：
“记着阵亡弟兄的名字，回去报给韩将军，厚葬。”
他抬头望见韩安国的亲兵在营门口张望，加快了脚步。
韩安国的营帐灯火彻夜未熄。
老将军披着棉甲坐在案前，见霍去病掀帘而入，浑浊的眼睛陡然亮了。
他盯着霍去病满身的烟尘，又看向墨影手里的弯刀，猛地一拍案：
“成了？”
“成了。”
霍去病将账簿呈上，声音因疲惫有些发颤。
“三座粮仓全烧了，马厩也燃了大半。右贤王的中军帐乱成一团，我们撤出来时，正见他派人往西北方向送信，怕是请左贤王支援。”
韩安国抢过账簿，借着烛火仔细查看，赞道：
“好小子！右贤王带的半月粮草，这把火烧掉至少一半！”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的血丝比往日更浓。
“探子回报，匈奴营里火光冲天，喊杀声到天亮才歇。”
“末将趁乱摸了趟敌营。”
墨影补充道：
“匈奴士兵正在拆营帐，看架势要后退。”
霍去病上前一步，指着舆图：
“右贤王没了粮草，必定心慌。末将请命，趁他们军心不稳，开城追击！”
韩安国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
“追击？你知不知道城外还有两万多匈奴骑兵？”
他咳嗽着起身，指节重重叩击舆图。
“烧粮是奇功，但穷寇莫追！他们退军是缓兵之计，等左贤王的粮草一到，还会再来！” “可他们现在退了五十里扎营！”
霍去病声音拔高，烛火在两人之间剧烈摇晃。
“这是最好的机会！我们出城袭扰，让他们退得更远，争取更多时间等援军！”
“援军？”
韩安国冷笑一声，将案上的竹简扔过去。
“长安的急报，说‘援军己在路上’，这话说了快半月！李息将军在代郡被左贤王缠住，卫青将军西进高阙，谁能来救我们？”
他忽然压低声音。
“老夫守城多年，最知道匈奴的伎俩，他们在等我们出城送死！”
帐外传来士兵的欢呼声，夹杂着敲锣打鼓的声响。
昨夜的胜利让压抑多日的军心终于振奋，巡逻的士兵唱着军歌走过，脚步声轻快了许多。 “将军听。”
霍去病侧耳倾听。
“弟兄们都想打场胜仗。再守下去，粮草耗尽，不等匈奴来攻，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他指着舆图上的河谷，说道：
“这里地势险要，若在此设伏，定能重创追兵。”
韩安国沉默良久，烛火照在他斑白的鬓发上，显出几分苍老。
他忽然取过令箭：
“让斥候营再探！看看右贤王是不是真退了，还是设了圈套。”
他顿了顿，声音缓和了些。
“你先下去歇息，折腾了一夜，该补补觉。”
霍去病望着老将军疲惫的脸，终究没再坚持：
“末将告退。”
转身时，腰间的同心珏轻轻晃动，他忽然想起昭华塞给他的暖手炉，此刻正揣在怀里，余温尚存。
帐外的阳光己穿透晨雾，照在积雪的城头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士兵们正在修补城墙缺口，搬运石块的号子声此起彼伏，与远处匈奴营的炊烟形成鲜明对比。
“少爷，韩将军还是老样子。”
墨影跟在后面，声音压得很低。
“他根本不敢出城。”
霍去病望着远处的河谷，那里的冰层下隐约能听见流水声：
“他是老成持重。但右贤王不会等我们，左贤王的粮草也快到了。”
他忽然停下脚步。
“你带几个弟兄，再去河谷看看，那里的冰层能不能过人马。”
“是。”
墨影应声而去，留下霍去病独自站在城头。
寒风卷起他的披风，露出里面贴身的锦囊，春桃绣的雄鹰在风中仿佛要展翅飞翔。
午时三刻，斥候营传回消息：
右贤王确实退了五十里，正在重新扎营，营中一片混乱，士兵们西处搜寻粮草。
韩安国捧着军报，眉头紧锁，忽然让人去请霍去病。
“你说得对，他们是真退了。”
韩安国将军报推过去，语气复杂。
“但老夫还是觉得不妥。匈奴骑兵机动性强，说回来就能回来。”
“所以更要趁他们乱的时候出击。”
霍去病眼中闪着光。
“末将昨夜在敌营看到，他们的战马饿得啃树皮，现在出击定能大胜！”
韩安国沉默良久，终于拿起令箭：
“让张都尉带一千骑兵，出城袭扰。记住，只许佯攻，不许深入，日落前必须回城！” 他盯着霍去病，说道：
“你不许去，在城上看着。”
霍去病刚要争辩，见老将军眼神坚决，终究躬身领命：
“末将遵令。”
城门缓缓开启，一千骑兵如离弦之箭冲出，马蹄扬起的雪尘在阳光下弥漫。
霍去病站在城头，望着骑兵消失在河谷方向，忽然握紧了腰间的剑。
墨影走到他身边，低声道：
“韩将军还是信不过我们。”
“他信不信不重要。”
霍去病望着远处的匈奴营，说道：
“只要能打退敌人，怎么都行。”
夕阳西下时，骑兵队凯旋而归，带回了缴获的战马和粮草。
张都尉浑身是血，却笑得灿烂：
“匈奴人跟丢了魂似的，我们杀了他们几百人，他们都没敢追！”
城头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兵们互相拥抱，连韩安国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霍去病望着渐暗的天色，心中却隐隐不安 —— 右贤王退得太轻易，这不像他知道的匈奴作风。
夜幕降临时，韩安国的营帐灯火通明。
老将军正在清点战利品，忽然对霍去病道：
“你小子，确实有卫青将军的影子。”
他递过一壶酒，说道：
“这是长安带来的，庆祝今日大胜。”
霍去病接过酒壶，却没喝：
“将军，末将总觉得不对劲。右贤王退得太干脆，会不会有诈？”
韩安国灌了口酒，咂咂嘴道：
“管他有没有诈，至少我们赢得了半个月喘息。”
他望着窗外的星空。
“等长安的援军来了，一切都好了。”
霍去病没再说话，只是望着匈奴营的方向。
夜色渐深，远处的篝火点点，像蛰伏的野兽在黑暗中窥视。
他知道，这半个月的平静只是暂时的，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但此刻，他能做的，只有守着这座孤城，等待未知的明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