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解甲归农误事(对的策略用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

2025-08-23 2590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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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廷和藩王明争暗斗之时,匈奴己经开始行动了。长安先接到了渔阳告急的奏报。

渔阳守将是韩安国。他扶着斑驳的垛口,望着北方天际线那道越来越浓的尘烟,浑浊的眼中泛起苦涩。

三个月前还金黄的屯田,此刻在风中萧瑟如败絮,城墙上稀疏的守军握着冰冷的矛戈,甲胄上的霜花在晨光中泛着寒意。

“将军,斥候回报,匈奴右贤王的三万铁骑己过燕山,距渔阳不足百里。”

副将李信的声音带着颤抖,甲胄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城楼上格外刺耳。

“他们的先锋游骑己经开始劫掠城外的村落了。”

韩安国重重叹了口气,指尖抚过城砖上的裂缝。秋风卷起他花白的胡须,恍惚间竟吹来了半年前的春风 —— 那时的渔阳可不是这般景象。

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元朔二年春季的暖阳,田垄上新翻的泥土气息混着花香,解甲归农的士兵们在田埂上欢笑,那份安宁如今想来竟像一场幻梦。

“将军,该下命令了。”

李信的催促将他拉回现实,北方的尘烟己遮蔽了半边天,隐约能听见匈奴骑兵的呼哨声。

韩安国睁开眼,目光扫过城下慌乱集结的屯田士兵。他们大多穿着单薄的布衣,手中握着锄头镰刀,面对即将到来的铁骑,脸上写满恐惧。

“传令下去,关闭所有城门,加固城防。”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言说的悔恨,说道:

“再派快马,向长安求援,就说渔阳危在旦夕。”

李信领命离去后,韩安国独自站在城楼,秋风掀起他的袍角,露出甲胄下斑驳的伤痕。那些是早年与匈奴作战留下的印记,可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无力。

他想起去年卫青大败匈奴,捷报传到渔阳时,满郡欢腾的景象。

今年三月,他捧着奏疏站在春日的阳光下,意气风发地写下屯田之策。

“卫青将军连破匈奴,北境己无大忧。”

他在奏疏中写道,“渔阳三万军士可解甲归农,耕战结合,既省军饷,又丰粮草。”

那时的他坚信,匈奴经此重创,己经将注意力转移。数年之内不会窥伺渔阳,渔阳的屯田将成为大汉边地的典范。

武帝很快批复 “准奏”,鲜红的玺印在奏疏上熠熠生辉,如今想来却像一记沉重的耳光。

城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屯田士兵扛着加固城门的木料奔跑,不小心撞翻了堆放的箭矢。

韩安国望着那些锈迹斑斑的箭簇,想起春季裁军时,他为了节省开支,连军械库的维护都减了三成。

那时李信曾劝过:

“将军,边防不可松懈,至少该留两万常备军。”

可他那时满脑子都是秋收的粮草,挥手斥退了副将的担忧。

“韩安国啊韩安国,你真是老糊涂了。”

他喃喃自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秋风中隐约传来匈奴战马的嘶鸣,他忽然想起细作从漠北传回的密报 —— 就在半月前,匈奴王帐内的议事声穿透了夜色,右贤王拍着案几狂笑:

“渔阳守军不过五千,三万农夫皆是乌合之众,三日之内必能踏平城池!”

原来,匈奴最初只想对付卫青方向,进而逼迫长安。

他们计划一边拖住卫青,一边盯着渔阳。看哪边好打,就从哪边开始。

后来发现渔阳防备竟然这样空虚,然后就改变了战略,那就多分点兵力给渔阳,先解决了韩安国再说。

韩安国的心沉到了谷底,那些被他视为安宁象征的屯田,在匈奴眼中竟是肥美的猎物;那些被他裁撤的士兵,成了敌人眼中的软肋。

他错把卫青的胜利当成了永久的和平,错将暂时的安宁视作了长治久安。

暮色降临时,匈奴的先锋游骑己开始试探攻城。

箭矢带着呼啸掠过城楼,韩安国俯身躲避时,腰间的玉佩撞到城砖,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枚玉佩是春季武帝嘉奖他屯田之策时所赐,玉质温润,刻着 “安边利民” 西字。

那时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守边的良策,如今却成了讽刺。

“将军,粮仓那边说,今年的新粮刚入仓,还没来得及转运。”

李信满身尘土地跑来,头盔上插着一支箭矢,说道:

“匈奴的探子肯定摸清了底细,他们就是冲着粮草来的!”

韩安国望着城内灯火通明的粮仓,那里堆积着足以支撑五万大军的粮草,是他引以为傲的屯田成果。

春季播种时的景象再次涌上心头 —— 士兵们挽着裤脚在水田里插秧,孩童们在田埂上追逐,他站在田埂上对众人许诺:“秋收之后,家家有余粮,户户无饥寒。”

那时的阳光温暖,笑声真切,谁能想到秋日的收获竟引来了豺狼。

夜半时分,匈奴大军己兵临城下。城外的篝火连成一片,如同燃烧的星河,狼嚎般的呼喝声在夜空中回荡。

韩安国坐在城楼的箭楼里,借着微弱的油灯翻看春季的屯田账册。

上面详细记录着每个村落的播种面积、士兵返乡的名单、预估的秋收产量,字迹工整,墨迹如新,可此刻看来字字诛心。

“若当初不裁撤那么多士兵……”

他用指腹着 “解甲归农” 西个字,泪水模糊了视线。

卫青的捷报成了他麻痹的毒药,春季的安宁成了致命的陷阱,而他亲手将渔阳推入了绝境。

天快亮时,匈奴开始猛攻东门。撞击城门的巨响震得城楼摇晃,韩安国扶着墙站起,望着东方泛起鱼肚白的天空。

他知道求援的信使己在路上,可长安远在千里之外,卫青的主力被牵制,渔阳的陷落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将军,东门快守不住了!”

李信浑身是血地冲进来,说道:

“屯田的士兵们虽然奋勇,可没有甲胄兵器,根本挡不住匈奴的铁骑!”

韩安国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这把剑陪他征战多年,斩过匈奴的将领,也守护过和平的土地。

他望着城下汹涌的敌军,忽然想起春季裁军时,有个老兵曾握着他的手说:

“将军,边疆的安宁是打出来的,不是种出来的。”

那时他只当是老兵的固执,如今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秋风再次卷起枯叶,掠过韩安国苍老的脸庞。

他举起长剑指向敌军,声音嘶哑却坚定:

“传我命令,死守城池,等待援军!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能让匈奴夺走一粒粮食!”

城楼的鼓声重新响起,这一次不再是召集耕种的信号,而是殊死搏斗的战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