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家宴结束次日。
平阳公主乘坐的鎏金马车缓缓驶入宫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惊起几只栖息在梧桐树上的飞鸟。
她今日穿着石榴红的宫装，鬓边插着东珠步摇，既保持着公主的尊贵，又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婉 —— 今日是她第二次向卫子夫请求做媒，成败在此一举。
长信宫的庭院里，卫子夫正亲手打理着秋菊。
皇后穿着月白色常服，裙摆绣着暗纹凤鸟，虽己生育皇子，却依旧身姿窈窕，眉宇间带着母仪天下的端庄。
见到平阳公主进来，她放下手中的花剪，笑着迎上去：
“皇姐怎么来得这么早？刚熬好的银耳羹，快进来暖暖身子。”
“还是妹妹懂我。”
平阳公主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这心里有事，一夜都没睡好，索性一早就进宫来了。”
她目光落在卫子夫身上，带着恳求，说道：
“妹妹，今日姐姐是来求你成全的。”
宫女奉上热茶，袅袅青烟模糊了平阳公主的表情。
她放下茶杯，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知道卫青身份与我有别，可感情之事本就无关身份高低。如今去病都定下婚约了，我的事也该有个着落了。”
卫子夫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
“皇姐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卫青那性子你也知道，素来谨慎，如今边关战事吃紧，他心思全在军务上，怕是无暇顾及儿女情长。”
她看着平阳公主失落的眼神，心中不忍，说道：
“而且你们身份悬殊，怕会引来朝臣非议……”
“非议又如何？”
平阳公主打断她，眼中闪过倔强，说道：
“我平阳公主的婚事，难道还要看旁人脸色？当年武帝能娶你这个歌女为后，我为何不能嫁卫青这个将军？”
她语气激动，声音微微发颤，继续说道：
“我知道他对我有情，上次在卫府家宴上，他看我的眼神骗不了人！”
卫子夫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百感交集。她既理解平阳公主的深情，又心疼弟弟的顾虑。
卫青确实对平阳公主有意，只是碍于身份和流言，始终不敢表露。
作为皇后和姐姐，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皇姐稍安勿躁。”
卫子夫为她续上热茶，语气温和，说道：
“卫青不是无意，只是他背负太多。你也知道，我们卫家从卑微到如今的地位，多少人盯着我们，稍有不慎就会招来祸端。他是怕连累你，也怕给卫家惹麻烦。”
平阳公主沉默片刻，端起茶杯却没有喝，指尖在杯沿轻轻：
“我明白他的顾虑，可正因如此，我才更想嫁给他。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平阳看中的人，无论出身如何，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她眼中重新燃起光芒，说道：
“妹妹，算我求你了，再帮我问问陛下，他最是开明，定会成全我们。”
卫子夫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终于点头：
“好吧，我今日便向陛下提及此事。但成与不成，还要看陛下和卫青的意思，你且耐心等待。”
她知道平阳公主的脾气，认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放弃，与其让她暗自神伤，不如坦然向陛下禀报。
午后，卫子夫在宣室殿向汉武帝请安。秋阳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泛着温暖的光泽。
汉武帝正在批阅奏折，见她进来，放下朱笔笑道：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为去病的婚事道谢？”
“陛下说笑了。”
卫子夫走到案前，为他研墨，说道：
“臣妾是有要事禀报，关于平阳姐姐的婚事。”
她语气郑重，将平阳公主的请求和卫青的顾虑一一说明。
“平阳姐姐是真心爱慕卫青，卫青对她也有情意，只是碍于身份和军务，迟迟不敢表态。”
汉武帝闻言并不意外，朗声笑道：
“朕就知道他们俩不对劲！卫青平时看平阳的眼神就不一样，只是那木头嘴笨，不肯承认罢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的秋色，问道：
“你觉得此事可行？”
“臣妾不敢妄议。”
卫子夫轻声道：
“只是平阳姐姐一片痴心，卫青也并非无意，若是能成，也是一桩美事。只是朝臣怕是会有非议，说卫青攀龙附凤……”
“非议？朕的朝堂何时轮到旁人说三道西！”
汉武帝打断她，语气带着帝王的威严，说道：
“当年朕立你为后，不也引来无数非议？如今怎样？你贤良淑德，母仪天下，谁还敢说半句不是？”
他转过身，目光坚定，继续说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朕这里，没有什么身份悬殊，只有两情相悦！”
卫子夫心中一喜：
“陛下的意思是……”
“卫青是难得的将才，平阳是朕的亲姐姐，他们成婚既能亲上加亲，又能稳固朝局，何乐而不为？”
汉武帝语气肯定地说。
“所谓流言，不过是些庸人自扰。朕看那些非议的人，多半是嫉妒卫青功高盖世！”
“陛下圣明。”
卫子夫由衷赞叹道：
“只是卫青如今忙于军务，怕是无暇顾及婚事。”
“军务再忙，终身大事也不能耽误。”
汉武帝沉吟道：
“匈奴在边关蠢蠢欲动，确实不宜此时办婚事。这样吧，等卫青击退匈奴，稳定边关之后，朕亲自为他们做主婚人，风风光光办一场婚礼！”
他看向卫子夫，眼中带着笑意，说道：
“你且先安抚好平阳，告诉她朕的意思，让她安心等待。”
“臣妾谢陛下成全！”
卫子夫深深行礼，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她知道汉武帝的承诺重于千金，有了这句话，平阳公主和卫青的婚事便有了着落。
“至于卫青那边，你也替朕带句话。”
汉武帝补充道：
“让他安心打仗，不要顾虑太多。朕既敢用他，就不怕旁人说闲话。等他凯旋归来，朕不仅要赏他战功，还要给他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卫子夫连忙应下，心中对汉武帝的开明感激不己。正是这份不拘一格的用人之道和打破常规的魄力，才让汉朝有了如今的繁荣景象，也让她这样出身卑微的女子能成为皇后，让卫青这样的寒门子弟能成为大将军。
夕阳西下时，卫子夫派人将消息告知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正在府中焦虑等待，听闻汉武帝的意思，顿时喜极而泣，连忙吩咐备礼进宫谢恩。她知道等待或许漫长，但有了天子的承诺，一切都值得。
而在军营中，卫青正在查看军情地图，听闻皇后的传话，沉默良久。他走到帐外，望着边关的落日，心中百感交集。
对平阳公主的情意他从未否认，只是肩上的责任和心中的顾虑让他不敢前行。如今有了陛下的承诺，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战事中。
夜色渐浓，未央宫的灯火次第亮起。汉武帝站在观星台上，望着天边明亮的金星，心中己有了决断。他知道打破常规需要勇气，但正是这种勇气，才能开创不一样的盛世。
无论是霍去病与昭华的婚约，还是卫青与平阳的情缘，都将成为这个时代的佳话，证明在真情面前，身份与规矩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秋风穿过宫墙，带来桂花的甜香，像在预示着未来的美好。
而在卫府中，霍去病正在灯下研读兵法，墨影侍立在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