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元年，秋，长安宣室殿。
霍去病跪在冰凉的青砖上，月白侍读服的衣角沾着晨露，这己是他连续第三日请求跟随卫青出征。
案几上摊着卫青送来的军情简报，墨迹未干的字迹勾勒出匈奴右贤王部的动向，每一个字都像鼓点般敲在少年心上。
“陛下，臣己随卫青将军去过龙城，熟悉边地军务。”
霍去病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此次匈奴右贤王部集结于雁门以北，正是臣历练的良机，求陛下恩准！”
汉武帝放下手中的狼毫，玄色冕服的衣袖滑落，露出腕上的玉镯。他望着阶下倔强的少年，眼中既有欣赏也有担忧：
“去病，你之前去龙城是随军观礼，并非实战。如今匈奴己察觉我军动向，右贤王更是匈奴悍将，此次出征凶险远超以往。”
“正因凶险，臣才更要去！”
霍去病抬起头，眸中闪烁着比阳光更烈的光芒。
“臣不愿只在宫中读兵书，要亲眼看看匈奴如何排兵布阵，要在战场上学习实战谋略。”
他想起上次在龙城看到的战场痕迹，语气愈发恳切。
“陛下常说‘纸上得来终觉浅’，臣想将兵法用于实战。”
汉武帝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泛黄的梧桐叶，语气添了几分柔和：
“朕知道你心怀壮志，但你才13岁，尚未冠礼，又无军职在身，随军出征名不正言不顺。朝臣若知朕让少年郎赴险，定会弹劾朕溺爱外戚。”
“臣愿以普通士卒身份随行，不干预军务，只做卫青将军的侍从。”
霍去病叩首更深，额头几乎触地.
“臣可立军令状，若敢擅离职守，任凭陛下处置！”
他知道汉武帝的顾虑，特意提出隐秘随行，不给朝堂留下话柄。
汉武帝转过身，目光落在霍去病紧握的拳头上，那双手虽还稚嫩，却己布满练箭留下的薄茧。
他想起自己13岁时的抱负，心中的犹豫渐渐松动：
“你可知匈奴此次准备何等周密？右贤王己在漠南布下三道防线，派细作潜入雁门打探军情，连牧民都被编入哨探队，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警觉。”
“正因如此，臣更要去见证！”
霍去病的声音带着激动。
“匈奴并非散沙，他们有严密的部落联盟，有灵活的骑兵战术，这些都要亲眼观察才能知晓。臣回来后愿将所见所闻写成札记，供陛下和将军参考。”
这番话让汉武帝眼前一亮。少年不仅有勇气，更有谋略，知道在战场上学习而非蛮干。
他沉吟片刻，终于松口：
“你若能保证绝对服从卫青号令，不擅自行动，朕便允你随行。但需对外宣称你留在宫中侍读，此事绝不能外泄。”
霍去病喜出望外，重重叩首：
“谢陛下隆恩！臣定当谨守军令，绝不妄动！”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赵破奴的求见声。少年身着劲装，风尘仆仆地跪在殿外：
“陛下！臣听说霍去病获准随军，恳请陛下也允臣同去历练！”
他额头渗着汗珠，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臣父曾为边将，战死沙场，臣愿继承父志，杀敌报国！”
汉武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少年，一个是卫青的外甥，一个是烈士遗孤，眼中泛起暖意：
“破奴，你比去病更缺乏实战，更要懂得分寸。战场不是儿戏，刀剑无眼。”
“臣不怕！”
赵破奴抬起头，目光灼灼。
“臣在孤儿营时便跟着老兵学骑射，刀法也己练成，愿做霍去病的护卫，绝不给大军添麻烦！”
霍去病也连忙帮腔：
“陛下，破奴骑术比臣还好，有他同行，更能互相照应。我们定当严守军纪，只做旁观者，绝不参与战事。”
汉武帝看着两人坚定的神色，忽然想起当年自己登基时的豪情。
他朗声大笑：
“好！朕就准你们同去！卫青在雁门大营练兵，你们明日便悄悄前往，持朕的密信见他。记住，一切听从卫青安排，若敢胡闹，朕定不饶！”
“臣等遵旨！”
两个少年异口同声地应答，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送走两人后，汉武帝独自站在宣室殿，望着案上的舆图。
卫青的大军己在雁门集结，赵信和苏建的部队分别驻守侧翼，粮草从河东、河内二郡转运，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但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 —— 匈奴右贤王素以狡诈闻名，此次布防格外严密，恐怕不会轻易让汉军得手。
内侍呈上卫青的密报：
“大将军奏报，匈奴己将主力隐藏在阴山峡谷，派小股部队佯攻，似在诱我军深入。”
汉武帝指尖划过阴山的位置，那里沟壑纵横，极易设伏，卫青的谨慎不无道理。
此时的雁门大营己是旌旗林立。卫青站在瞭望台上，望着操练的骑兵，玄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赵信快步走来：
“将军，按新战法训练的骑兵己初见成效，只是匈奴细作太多，我们的动向恐怕己被察觉。”
“察觉便察觉。”
卫青语气沉稳。
“传令下去，明日起改用暗号联络，各营之间不得擅自传递消息。”
他望着漠北的方向，目光锐利如鹰。
“右贤王想诱我们深入，我们偏要稳扎稳打，先清除边境的哨探，再寻机破敌。”
苏建捧着粮草清单走来：
“将军，河东运来的粮草己到，足够支撑三个月。只是匈奴在边境坚壁清野，我们很难就地补给，需格外节省。”
“知道了。”
卫青接过清单。
“让民夫在后方十里扎营，派精锐护卫，绝不能让粮草出任何差错。”
他忽然想起什么。
“陛下有没有消息传来？昨日密信说有要事安排。”
苏建摇头：
“尚未收到，但看信使的神色，似乎是好事。”
夜色渐深，雁门大营的篝火连成一片星海。
卫青站在帅帐前，望着北斗七星，心中默默盘算着进军路线。他不知道，两位少年即将带着皇帝的密信赶来。
而此时的长安城内，霍去病和赵破奴正在收拾行装。
霍去病将汉武帝赏赐的匕首别在腰间，赵破奴则仔细检查着弓箭，两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宫女云芝悄悄送来卫子夫准备的伤药：
“霍少爷，皇后娘娘说让您万事小心，这金疮药是太医院特制的，一定要带好。”
“替我谢娘娘。”
霍去病接过药囊，心中涌起暖流。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两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出长安北门，沿着通往雁门的官道疾驰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