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秋意浓,桐叶落满地。
卫青军帐大营内,操练声震得营门铜环作响。
“将军,该歇息了。”
苏建捧着水壶上前,见卫青额角汗珠滚落。
砸在校场尘土里,晕开一小片深色印记。
“今日是休沐日,弟兄们都回家了。”
苏建又道,“您也该回府歇歇。”
卫青收戟而立,长戟尖端在地上划深痕。
接过水壶一饮而尽,水流顺着下颌胡茬滑落。
浸湿了玄甲领口,他声音带金属质感:
“歇息?李将军他们的下场,我怎能歇得安稳?”
苏建沉默了。自从李广、公孙敖、公孙贺被贬,
卫青就像上了弦的弓,天不亮到校场,
暮色沉沉才回府。汉武帝赏赐的黄金,
全换了军饷;府邸宴席尽数取消,
连卫府送来的汤水,都分给巡逻士兵。
“陛下委我执掌汉军骑兵,我若懈怠,”
卫青用布巾擦长戟,枪尖寒光映眼底,
“便是辜负圣恩,对不起流血的弟兄。”
他望向草原方向:“匈奴人正在秣马厉兵,
随时可能南下。我们不能等。”
“将军说的是,是属下浅薄了。”
苏建望着将军,神色凝重起来。
“公孙敖的书信,属下看过了。”
“哦?他怎么说?” 卫青追问。
“他说我们的骑兵比匈奴差太多,”
苏建叹气,“尤其长途奔袭和近身格斗,吃亏不少。”
老将军信里记满战败教训,字字浸血泪。
卫青掏出那封书信,边角己发白。
“公孙敖虽有错,却看得真切。”
他指着信中字句,“匈奴骑兵自幼在马背上长大,
我们士兵多是农民出身,不革新训练方法,
下次交锋还是要吃亏。”
暮色渐浓时,霍去病提食盒走进校场。
少年穿轻便铠甲,晒黑的脸颊泛健康光泽,
比几个月前又长高些。
“舅舅,母亲让我送些吃的来。”
他打开食盒,里面是热馒头、酱肉,
还有春桃亲手做的腌菜。
“正好,我正有要事问你。”
卫青拉他在校场边坐下,递过公孙敖的书信。
“你看看,骑兵该如何改进?”
霍去病目光在竹简上快速移动,忽然停手。
用骨簪在地上画方阵:“我们的骑兵太拘泥‘正阵’,
不如匈奴人灵活。” 他画三个小三角。
“依我看,可将骑兵编为‘伍’,三骑为一伍。”
霍去病解释,卫青挑眉示意继续,苏建也凑过来。
灯笼光落在少年认真侧脸上,格外清晰。
“一伍专司侦逻,探敌虚实;”
他用骨簪点第一个三角,“一伍专司驰突,破敌阵型;
一伍专司援护,接应前后。”
又在三角间画连接线:“三伍为一队,设队率统之;
三队为一营,置校尉领之。既能各自为战,
又能首尾相顾,比单纯方阵灵活得多。”
“此计甚妙!” 卫青猛地拍膝,石墩尘土震飞。
“匈奴人如狼群散击,我们便学猎鹰分合!”
他捡起骨簪,画更大阵型:“侦逻伍在前探路,
驰突伍居中破阵,援护伍在后策应。
遇小股敌人可自行围歼,遇大股敌军则三营合阵,
进退有据!”
苏建捻胡须沉吟:“只是这般编伍,
需重新制定旌旗号令,将士也要重新操练,
怕是耗时不短。”
“明日就从锐士营抽调骑术精湛者,先行编练。”
卫青站起身,玄甲甲叶轻响,问霍去病:
“去病可愿教授这种战法?”
霍去病眼睛一亮,连忙起身行礼:“当然愿意!”
少年铠甲碰撞出声,比营中更漏清脆。
“我这就去画旌旗图谱,侦逻伍用青旗,
驰突伍用赤旗,援护伍用白旗,号令分明才好操练。”
“去吧,我让苏建给你找最好的竹简。”
卫青看着外甥兴冲冲跑向营帐的背影,对苏建道:
“传令各营,明日起取消休沐,每日加练两个时辰。”
他望向校场尽头烽火台,灯笼光在夜雾里忽明忽暗。
“先练熟这三三编伍之法,再练长途奔袭,
务必在冬雪来临前练成。”
“末将领命!” 苏建应声而去。
卫青仍站在原地,望着草原方向,目光坚定。
三日后,校场竖起三面新旗。
青旗引侦逻伍在校场边缘游走,
赤旗率驰突伍演练冲锋,
白旗指挥援护伍策应掩护。
霍去病穿轻便皮甲,指导士兵变换阵型。
少年声音清亮,带不容置疑的威严:
“侦逻伍发现敌情要举青幡!”
“驰突伍看到青幡即刻冲锋!”
“援护伍须紧随其后,不得脱节!”
一个老兵举手:“霍少爷,三伍分开后,
若遇敌军主力,如何汇合?”
“问得好!” 霍去病赞道,用骨簪画连接线。
“每伍都有信号箭,青、赤、白三色对应,
见箭便知友军位置,三伍朝信号点汇合!”
老兵恍然大悟:“这法子好!上次我跟李将军,
就是跟大部队冲散了,找不到人。”
卫青站在高台上,看三伍骑兵如臂使指。
时而分散如星,时而聚合如拳,他点头赞许。
苏建捧新制军册上前:“将军,己按三三之法编练成三营。”
军册上姓名按伍、队、营排列,字迹工整。
“每营二十七骑,正好合三九之数。”
“再选精锐编两队‘突骑’。”
卫青指着校场中央,目光坚定。
“由去病统领,专练长途奔袭,三日往返百里。”
他想起公孙敖战报里 “匈奴一日夜奔袭三百里” 的记载,
握紧拳头:“我们不仅要学分合之术,
更要练出远超匈奴的耐力。”
“去病能行吗?他还年轻……” 苏建迟疑。
“他比我们懂灵活战术。” 卫青望向少年,
“让他试试,年轻人敢闯。”
训练日渐严苛,将士们却毫无怨言。
卫青将汉武帝赏赐的锦缎,换了上好战马;
把府中存粮调给伙房;连春桃腌的咸菜,
都分与士兵下饭。校场炊烟比往日浓,
操练呐喊声震得营门铜环嗡嗡响。
卫少儿来看望弟弟时,正撞见霍去病指挥骑兵冲锋。
少年骑在马上,挥舞令旗,身姿矫健。
“这孩子越来越像你了。” 她递卫青一块帕子,
上面绣兰草,是春桃连夜赶制的。
“只是别太苛责他,毕竟还是孩子。”
卫少儿望着霍去病,眼里满是心疼。
“军中无长幼,只有将士。”
卫青笑收帕子,目光追着霍去病身影,
“他有这般天赋,更该好好磨砺。”
他望向校场尽头烽火台:“匈奴人不会等我们,
早一日练成,弟兄们就少流一滴血。”
卫少儿叹气:“你们舅甥俩,都一样犟。”
她从食盒拿出点心,“这是春桃做的桂花糕,
给去病送去吧,他爱吃甜的。”
霍去病接过桂花糕,分给身边士兵:“大家尝尝,
春桃姐的手艺,比营里伙夫强多了。”
士兵们笑着接过,校场气氛轻松不少。
“少爷,你这三三阵型真管用!” 一个年轻士兵说,
“昨日演练,我们伍冲散了‘敌军’小股部队,
比以前抱团冲锋快多了!”
“这才刚开始。” 霍去病咬着桂花糕,眼里有光,
“等练熟了,我们还要练夜间奔袭,
像匈奴人一样,趁黑摸到他们营里!”
秋末的一场演练中,新编骑兵营首次对阵旧制方阵。
三伍骑兵如流水般避开正面冲击,
侦逻伍绕至侧后方举幡示意,
驰突伍趁势冲锋,援护伍紧随其后,
不消半个时辰便破了方阵。
观战将士爆发出雷鸣喝彩,卫青却眉头微蹙。
“驰突伍与援护伍衔接太慢,再练三日!”
他对苏建道,“明日加练信号箭传递,
要做到箭出即应,不能有丝毫迟疑。”
“将军说的是。” 苏建记录着,“还有侦逻伍的速度,
比匈奴斥候慢,得再提提速。”
霍去病抹脸上汗水,黝黑脸颊露笑容:
“舅舅说的是,明日我再加练衔接阵型。”
他看向士兵们,扬声道:“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士兵们齐声呐喊,震得校场尘土飞扬。
“照此下去,开春便能与匈奴一战!”
少年声音清亮,带着必胜信念。
他没说的是,这 “三三制” 是 21 世纪历史课本里的知识。
课本上写:
“三三制是我军抗日战争时期创立的战术,
3 人为一战斗小组,3 个小组为一班,以此类推,
灵活多变,适合近战。”
没想到在汉朝也能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