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的晨雾还没散,带着露水的湿气扑在脸上,凉得刺骨。
赵破奴钻出地道出口,扶着树干大口喘气,胸口的伤口被扯得生疼,血腥味混着草木气钻进鼻腔。
“校尉,出来了!”
墨影紧随其后,手里的短刀还在滴血。
“清点人数,十三人,都活着!”
亲兵们陆续钻出地道,个个衣衫褴褛,有人胳膊上还插着箭,血顺着指尖滴在落叶上,晕开暗红色的斑。
最年轻的亲兵瘫坐在树根上,抱着受伤的腿哭:
“总算逃出来了,渔阳城…… 怕是没了。”
赵破奴没应声,他拄着长戟站首身体,警惕地扫视西周。
密林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却照不进深处的阴影。
“别松懈!”
他低声说,声音沙哑。
“这里离渔阳太近,匈奴肯定会搜。”
他摸出腰间的水囊,递给受伤的亲兵:
“先简单包扎,我们得尽快进密林深处。”
墨影正给亲兵缠布条,突然竖起耳朵:
“校尉,你听!”
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踏碎落叶的脆响像冰雹砸在心头。
赵破奴脸色骤变,猛地挥手:
“躲起来!快!”
亲兵们慌忙钻进灌木丛,赵破奴和墨影躲在一棵老槐树后,长戟握得死紧。
马蹄声在林边停住,接着是匈奴语的吆喝,粗嘎的声音穿透晨雾,带着杀气。
“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墨影压低声音,指尖按在刀柄上。
“地道入口明明封死了。”
赵破奴眯眼望去,林道上出现十几个黑影,为首的那人穿着奇怪的黑袍,帽子压得很低,手里的武器不是弯刀,而是个黑漆漆的铁管 —— 比匈奴的骨箭长,泛着冷光。
“那黑袍人不对劲。”
赵破奴的牙咬得发响。
“上次在渔阳城外见过,出手狠辣。”
他记得那人的铁管能射出快箭,比匈奴的弓劲大得多,当时暗哨死了三个才拦下。
黑袍人突然抬起头,帽子下露出一张带疤的脸,嘴角勾起冷笑:
“别藏了,赵破奴,我知道你在里面。”
他举起铁管,对准老槐树的方向。
“出来受死,还能留你个全尸。”
匈奴骑兵立刻散开,弯刀出鞘,马蹄在落叶上踏得咚咚响,开始地毯式搜索。
“校尉,拼了吧!”
一个亲兵红着眼,握紧了长矛。
“被找到也是死!”
“拼什么拼!”
赵破奴低喝,目光扫过密林深处。
“往南跑!霍少爷的人肯定在南边接应!”
他突然吹了声口哨,三短一长,是约定的突围信号。
“跟我走!别回头!”
赵破奴率先冲出灌木丛,长戟横扫,拨开挡路的荆棘,枯枝划破手背,渗出血珠也顾不上擦。
亲兵们紧随其后,脚步声踩得落叶哗哗响,有人不小心撞在树干上,闷哼一声又接着跑。
“追!别让他跑了!”
黑袍人的吼声在身后炸开,马蹄声瞬间追了上来,像擂鼓在耳边响。
赵破奴回头瞥了一眼,黑袍人骑马冲在最前面,手里的铁管对准了他的背影,泛着幽光。
“快躲!”
他嘶吼着扑倒旁边的亲兵,一支弩箭 “咻” 地擦着头皮飞过,钉在前面的树干上,箭尾还在嗡嗡颤动 —— 那箭比匈奴的骨箭细,箭头是锋利的铁制三棱头。
“是铁箭!这狗东西有铁箭!”
亲兵惊呼,脸色惨白。
赵破奴翻身爬起,拉过一匹没人骑的战马,翻身而上:
“上马!快上马!”
他拽起最年轻的亲兵甩到马背上,自己也跨上去,双腿一夹马腹:
“往南!顺着河流走!”
战马受惊,人立而起,赵破奴死死拽住缰绳,长戟反手一挥,正好砸中追来的匈奴骑兵。
那骑兵惨叫一声坠马,被后面的马蹄踏过,惨叫声戛然而止。
“将军好身手!”
墨影骑着另一匹马追上,手里的短刀劈开一根横枝。
“后面追得紧,黑袍人的箭太准!”
赵破奴没回头,他能听见身后的弩箭破空声,一支接一支,擦着耳边、马腹飞过,带起的风割得脸疼。
“拉开距离!”
他嘶吼着,战马在密林里狂奔,树枝抽在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分散跑!别扎堆!”
十三名亲兵立刻分成三组,往不同的方向穿插,马蹄声在林子里散开,却没甩掉追兵。
黑袍人的声音像鬼魅般追着:
“赵破奴,你跑不掉的!大人说了,要你的人头!”
赵破奴弯腰躲过一根低垂的树枝,突然拉弓搭箭,回身就是一箭。
羽箭破空而去,正中一名匈奴骑兵的咽喉,那骑兵哼都没哼就坠马,尸体撞在树上,惊起一群飞鸟。
“还有点本事!”
黑袍人冷笑,举起铁管对准赵破奴的手臂。
“可惜,比不过这个!”
“咻 ——”
一支铁箭带着尖啸飞来,赵破奴慌忙侧身,箭尖还是擦过左臂,带起一串血珠,伤口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烙铁烫过。
“校尉!”
墨影惊呼着回头,想过来帮忙,却被两名匈奴骑兵缠住,短刀舞得像风车。
赵破奴咬着牙,撕下衣角缠在伤口上,布条瞬间被血浸透。
他知道那铁箭不对劲,伤口不仅疼,还隐隐发麻,像是淬了东西。
“霍少爷的接应怎么还没来……”
他心里急得发慌,却不敢放慢速度,战马己经口吐白沫,速度慢了下来。
密林深处突然出现一道溪流,水流湍急,溪边的石头湿滑。
“过河!”
赵破奴勒转马头,冲向溪流,马蹄踩进水里,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到了对岸,他们就难追了!”
亲兵们跟着冲进溪流,水花西溅中,有人脚下打滑,差点坠马,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
黑袍人追到溪边,看着湍急的水流,眼里闪过狠厉:
“放火箭!烧了他们的马!”
匈奴骑兵立刻取出火箭,火折子吹亮,箭头裹着油脂的布条被点燃,火光在晨雾中格外刺眼。
“咻咻咻 ——”
火箭带着火星飞来,有的落在水里 “滋” 地熄灭,有的却射中了赵破奴身后的战马。
“嘶 ——”
战马吃痛长嘶,前腿一软,把赵破奴甩了下来。
他重重摔在溪水里,浑身湿透,胸口的旧伤和新伤一起疼,疼得他眼前发黑。
“校尉!”
墨影杀退追兵,跳下马冲过来扶他。
“快起来!他们要过来了!”
赵破奴被拽起来,刚站稳就推开墨影:
“别管我!带着人往南跑!找汉军的烽燧!”
他指着南方,那里的雾气淡了些,隐约能看见山脉的轮廓。
“告诉霍去病,我赵破奴没给他丢人!”
“要走一起走!”
墨影红着眼,拽着他往对岸拖。
“你说过,活下来才有希望!”
溪水对岸,黑袍人己经带着骑兵涉水过来,马蹄踏在水里,溅起的水花混着血水,一步步逼近。
赵破奴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又看了看浑身是伤却不肯放弃的墨影,突然笑了,笑得满嘴是血:
“好!走!”
他拽起墨影,两人往对岸的密林狂奔,身后的马蹄声、喊杀声、铁箭破空声紧追不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