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的风裹着寒气,卷过夯土城墙。
韩安国站在城楼,望着西北方向的狼烟,眉头拧成疙瘩。
“将军,军报!”
传令兵甲胄带霜,单膝跪地,军报在风中抖得厉害。
“匈奴主力三万,距城不足百里!”
韩安国接过军报,羊皮纸被风刮得哗哗响。
他的手指按在 “三万” 二字上,指节发白,城防图上的兵力标记刺眼 —— 渔阳守军仅五千。
“召集所有将领,中军帐议事!”
他将军报拍在垛口,玄甲的鳞片在残阳下泛冷光。
“备马,去城头看看。”
城墙下的士兵正加固城防。
有的搬石头堵缺口,有的给弩箭上弦,甲片碰撞声混着咳嗽声,透着疲惫。
“韩将军来了!”
有人低喊,士兵们立刻挺首腰板。
韩安国的目光扫过士兵的脸,大多面黄肌瘦,甲胄破旧。
他走到一个年轻士兵身边,见对方甲胄的裂缝里塞着麻布,
“伤着了?”
士兵慌忙摇头:
“小伤,不碍事!”
韩安国摘下自己的护腕,套在士兵腕上:
“守好城,护腕还我。”
他的声音在风中扩散:
“匈奴来了又怎样?咱们守的是大汉的城!”
城楼角落,老妇人提着篮子走来。
篮子里是热腾腾的麦饼,还冒着热气,她给士兵们分饼,
“孩子,多吃点,有力气杀匈奴。”
士兵们捧着麦饼,眼眶发红,饼渣掉在甲片上都舍不得擦。
中军帐内,烛火被风抽得摇晃。
将领们围着地图,个个面色凝重,手指在渔阳周边的要道上点戳。
“匈奴主力来得太快,援军至少三天才能到。”
校尉张诚拍着案几,声音发闷。
“咱们兵力差太多,硬拼就是送死。”
韩安国敲了敲地图上的东门:
“东门最薄弱,正对匈奴来的方向。”
他抬头看向赵破奴,目光锐利如刀:
“破奴,你带五百人守东门,务必撑到援军来。”
赵破奴心里一紧,手指攥紧剑柄。
他想起霍去病临走时的叮嘱:
“韩将军好大喜功,遇强敌必出城迎战,你要早做准备。”
“末将遵命。”
他抱拳应下,声音却有些发沉。
散帐后,赵破奴没回营,径首走向城东北角的密道入口。
那里藏着他和墨影挖了一个月的地道,出口在城外三里的柳树林,本是留着突围用的。
“将军,真要守东门?”
亲兵跟上,压低声音。
“五百人顶不住三万匈奴的冲击。”
赵破奴停下脚步,望着渐暗的天色:
“韩将军的脾气你不懂,抗命就是死。”
他转身对亲兵下令:
“去备二十捆柴草,越多越好,要干的,再带十把铁锹。”
夜色像墨汁般泼下来,渔阳城里的火把次第亮起。
百姓们没躲进地窖,反而提着灯笼涌上街头,给士兵送水送粮。
“将军,俺们帮着搬石头!”
几个壮汉扛着石块跑向城墙,汗珠子在灯笼下闪光。
赵破奴带着亲兵摸到地道出口,那里伪装成废弃的马厩,墙角有块松动的石板。
“撬开石板。”
他低声说,铁锹插入石缝,石板被撬起,露出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涌出来,亲兵们举着火把,照亮向下延伸的台阶。
“快!把柴草堆在洞口,堆厚实点。”
赵破奴指挥亲兵搬运柴草,干草堆得比人高,正好挡住洞口。
“再撒点马粪,弄成草料堆的样子。”
亲兵们手脚麻利,很快将洞口伪装好。
柴草堆上插着几根朽木,周围撒了碎草,远远看去,就像被遗忘的废草料,毫不起眼。
“记住这位置。”
赵破奴拍着草堆,声音压得极低。
“万一东门守不住,就从这里撤,顺着地道去柳树林汇合。”
他在草堆旁做了个隐蔽记号 —— 一块歪脖子石头,指向洞口的方向。
刚伪装好,远处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
“谁在那边?”
赵破奴立刻拉着亲兵蹲下,假装整理马鞍,火把的光扫过草堆,没发现异常。
巡逻队走远后,赵破奴才松了口气。
他又检查一遍伪装,确认没破绽,才带着人匆匆赶回东门。
东门的城楼上,韩安国正在部署。
他让人搬来酒坛,给士兵们分发,自己端着酒碗大喊:
“明日出城迎战,杀退匈奴,回长安领赏!”
士兵们的呐喊声在夜里传开,却透着虚浮。
赵破奴站在角落,看着韩安国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他悄悄找到墨影留下的亲信:
“你连夜出城,去柳树林等着,看到东门火光就发信号。”
“信号用三长两短的狼嚎,记住了吗?”
亲信点头,猫着腰溜下城墙,消失在夜色里。
三更的梆子声敲过,渔阳城里渐渐安静。
城根下,老妇人带着妇女们缝补甲胄,油灯下的线穿过破洞,也缝着希望。
孩子们抱着石头,堆在城墙根,说要帮士兵砸匈奴。
赵破奴守在东门城楼,望着远处匈奴营地的篝火,像散落的鬼火。
他摸出霍去病给的狼牙符,符上的刻痕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安心。
“放心吧霍少爷,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韩安国巡视到东门,拍着赵破奴的肩膀:
“守住这里,就是大功。”
他望着城下的百姓,声音柔和了些:
“你看,全城人都在陪着咱们,守得住。”
渔阳的战前阴云越来越浓,风裹着寒意掠过城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