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再切回到渔阳前线。
地道里的空气黏得像浆糊。
赵破奴的银甲沾着湿泥，每动一下，甲片就 “咔啦” 响。
“再加把劲！过了这截就是黑土了！”
他冲前面喊，声音被洞壁吸走一半，只剩闷闷的回音。
士兵的镐头突然撞上硬物。
“当” 的一声脆响，火星溅在洞壁的青苔上，瞬间灭了。
“将军！是硬岩！凿不动！”
赵破奴爬过去，火把举得高高的。
岩石泛着青黑色，纹路像冻住的冰河，镐尖只留下个白印。
他用刀柄敲了敲，响声脆得刺耳，震得指节发麻。
“换钢凿！”
赵破奴咬着牙说。
“凿出缝来，用撬棍！”
士兵们立刻换工具，钢凿砸在岩石上的闷响，在地道里荡来荡去。
凿了一个时辰，只凿出个浅坑。
钢凿的刃口卷了，士兵们的胳膊抖得像筛糠，额头上的汗珠子砸在地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这石头邪门了。”
老兵啐了口唾沫。
“比城根的地基石还硬，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赵破奴的眉头拧成疙瘩。
他掏出霍去病给的竹简，就着微光细看 —— 图上标的明明是腐殖土，红笔圈的 “易挖” 二字还很清晰。
手指抚过岩石表面，突然摸到岩缝里嵌着的细沙，很新，不像天然形成的。
“不对劲。”
他压低声。
“这岩被动过手脚，有人不想我们挖过去。”
士兵们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手里的钢凿攥得更紧。
赵破奴熄灭半支火把，只留一支照明。
“你们在这守着，我去前面探探。”
短刀从鞘里滑出来，在微光下泛着冷光，他猫着腰往地道深处挪。
越往前，地道越窄，只能侧着身子走。
潮湿的泥土蹭在玄甲上，发出 “沙沙” 的轻响，混合着自己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转过一个弯，前面竟透进微光，像块被揉皱的白绸。
有脚步声，很轻，踩在草地上的 “窸窣” 声。
还有人在说话，口音生涩，带着匈奴人特有的卷舌音，虽然听不清内容，却足够让人心惊。
赵破奴猛地贴紧洞壁，心脏狂跳。
他慢慢探出头，火把压得几乎贴地，光线下，洞口外的矮树丛里蹲着两个人。
那两人穿着汉军的灰布短打，却梳着匈奴的椎髻。
其中一个正举着望筒 —— 那是汉军斥候用的竹筒望筒，正对着汉军大营的方向，眼睛贴在筒口，一动不动。
赵破奴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
望筒是军中之物，怎么会到匈奴人手里？
只有一种可能 —— 营里有内鬼，不仅泄露了地道的事，连斥候工具都给了敌人。
“狗娘养的！”
他咬着牙，短刀的刀柄被汗浸湿，滑溜溜的。
外面的人突然动了，望筒从眼前移开，其中一人转身，手按在腰间的刀上，警惕地扫视西周。
赵破奴立刻缩回头，屏住呼吸，后背抵着冰冷的洞壁。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在狭窄的地道里震得耳膜发疼。
怎么办？冲出去杀了他们？
不行，两人持械，自己只有一人，动静太大还会惊动别处的匈奴人。
他飞快扫视西周，地道在这里分了个岔口 —— 一条首通向刚才的硬岩，另一条向左拐，通往更深的黑暗。
赵破奴突然有了主意。
他猫腰钻进左侧岔口，用脚把地上的浮土踢过去，遮住岔口的入口，只留淡淡的痕迹。
又捡起块带泥的石头，在首路的地上划了道深痕，像镐头拖过的印子。
做完这一切，他退进左侧岔口，握紧短刀，盯着首路的入口。
外面的脚步声果然近了。
“刚才好像有动静？”
生涩的汉话飘进来，带着疑惑。
“你听错了吧？这破地道还能有人？”
另一个人笑着说，脚步声停在首路口。
火把的光从首路深处照过去，正好照亮赵破奴划的深痕。
“看，他们往这边挖了。”
那人踢了踢地上的碎石。
“这有镐头印，错不了。”
“那我们守在这，等他们挖出来再动手？”
“不急！”
举望筒的人说。
“先报给大人，让他带骑兵来围堵，一网打尽。”
脚步声渐渐远去，两人又回到树丛里，望筒再次对准汉军大营。
赵破奴这才松了口气，后背的汗浸透了银甲，凉得像贴了块冰。
他从岔口钻出来，盯着首路的方向，嘴角扯出冷笑 —— 那两个蠢货，等着在首路里喝西北风吧。
回到硬岩处，士兵们正急得团团转。
“校尉，您可回来了！刚才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是不是匈奴人？要不要喊人来支援？”
赵破奴摆摆手，声音压得很低：
“别嚷嚷，外面有两个暗哨，被我糊弄过去了。”
他指着硬岩说道：
“这石头被动过手脚，是内鬼报的信，故意让我们卡在这。”
士兵们的脸瞬间涨红，钢凿 “哐当” 砸在地上：
“娘的！老子凿开这破石头，再宰了那内鬼！”
“对！凿开它！让匈奴狗等着送死！”
赵破奴捡起钢凿，掂量了掂量：
“换个法子，别硬凿。”
他指着岩缝，“找最薄的地方，用凿子敲出裂纹，再用楔子一点点撑。”
士兵们立刻照做，钢凿对准岩缝，锤子砸下去的力道更巧了。
“咚…… 咚……”
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带着股不服输的狠劲。
火把的光在洞壁上跳动，映着士兵们绷紧的脸。
赵破奴盯着岩缝，心里却在盘算 —— 内鬼藏在营里哪个角落？
是伙夫？是斥候？还是哪个看似老实的传讯兵？
“将军，有裂纹了！” 士兵突然喊。
赵破奴回过神，只见岩缝里冒出细尘，一道黑线正慢慢变长。
“加把劲！用楔子！”
楔子敲进裂纹，“咔嚓” 一声轻响，岩石竟裂开了小块，掉在地上碎成渣。
“成了！”
士兵们欢呼起来，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赵破奴却没笑，他捡起那块碎岩，指腹蹭过断裂面，很新，确实是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内鬼一日不除，地道就一日不安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