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路大军领命，各自奔赴目的地。
卫青一部，己抵达上谷。
上谷的风裹着沙砾，刮在玄甲上沙沙响。
卫青勒住马缰，马蹄下是赭石色土地。
与长安沃土不同，这里每粒沙都浸着血腥。
风里飘着匈奴的羊膻味，边陲气息扑面而来。
“将军，前方是上谷旧营。”
副将苏建指着夯土城垣，城墙上箭孔留着褐痕。
“去年匈奴袭扰，这里守了三日。”
卫青抬头望去，营垒呈不规则方形。
北墙凸出处筑着箭楼，墙根枳棘丛密如刀丛。
他翻身下马，指尖抚过城砖刀痕：
“传令全军，在此扎营。”
“苏建率五百人补北墙。”
“张仓丞带后勤营埋灶掘井。”
“日落前，务必完成布防！”
“诺！” 苏建抱拳领命。
转身时瞥见卫青身后的少年，眉头微蹙。
这刀光剑影之地，带个半大孩子做什么？
霍去病仰头看箭楼，手指勾画防御轮廓。
凸形箭楼能覆两侧死角，枳棘丛是天然障碍。
他忽然开口：“舅舅，井打在中军帐东侧。”
“北墙下土层泛潮，有暗河，掘井易塌。”
卫青顺他指的方向看，墙根沙土颜色略深。
对张仓丞道：“按去病说的位置掘井。”
张仓丞虽疑惑，仍躬身应下。
霍去病望着张仓丞背影，心里暗叹：
幸好选修过《地质学概论》，暗河隐患得避开。
中军帐很快搭起，双层帆布防风沙。
帐顶插着玄色 “卫” 字旗，帐内铺着防潮羊皮。
案几居中，上谷舆图用重物压平。
羊皮边缘的毛被风沙磨得卷曲。
卫青刚坐下，传令兵掀帘而入。
捧着鎏金漆盒：“将军，长安诏书！”
霍去病挺首脊背，这是他第一次见圣旨。
卫青焚香接旨，展开明黄帛书。
武帝笔迹力透纸背：“西路并进，不复固守。
遇匈奴可相机出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盼捷报……”
“陛下是要咱们放手一搏。”
卫青卷好帛书，眼里闪过锐光。
“以往总被匈奴牵着打，这次西路齐出，正是转机。”
霍去病凑看舆图，指尖点雁门郡：
“李广将军出雁门，那是匈奴常走路线，怕是硬仗。”
他想起史书记载的李广难封，心里发沉。
“李将军是沙场老将，自有章法。”
卫青不甚担忧，指尖划代郡与上谷：
“倒是公孙敖，去年在代郡吃过亏，怕是畏缩。”
“咱们得加快速度，若在龙城外围与公孙贺会师，胜算增三成。”
帐外传来操练声，士兵正搭箭靶。
霍去病掀帘，见士兵用桑木杆固定靶心，动作笨拙。
他对卫青道：“舅舅，靶心做成活动的吧。”
“用麻绳吊着，风一吹就晃，这样练箭法才好用。”
卫青挑眉：“为何？”
“匈奴人骑马射箭，目标本就移动。”
霍去病比划着：“固定靶练得再准，见晃动目标也会慌。”
“得按实战来练，才管用。”
路过的士兵停下脚步，一个老兵开口：
“霍少爷说得是！上次跟李将军，瞄准匈奴的马。
那畜生一晃，箭就偏了，白白浪费力气。”
卫青对苏建道：“就按去病说的改。”
看士兵们恍然大悟的表情，忽然觉得带这孩子来没错。
他总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点破习以为常的盲区。
日头偏西，营垒初具规模。
环形营帐外挖两丈宽壕沟，沟沿插削尖木椓。
西角望楼升起狼烟，作为联络信号。
伙夫营烟囱冒黑烟，混着烤肉香气飘来。
紧绷的军营多了些烟火气。
张仓丞来报：“将军，井己掘好，水很清甜。”
卫青跟着去看，井边围了不少士兵打水。
霍去病蹲井边，看水桶里倒影：“这水含矿物质高，能强身健体。”
“矿物质？” 张仓丞没听懂。
“就是…… 水里有好东西。”
霍去病笑着摆手，心里想：幸好没说 pH 值，不然解释到天黑。
暮色降临，西路哨探传回消息。
“李广在雁门遇小股匈奴，斩杀数十人。”
“公孙敖在代郡外围遇袭，折损百余人。”
“公孙贺在云中郡修整，暂无动静。”
“公孙敖还是太急了。”
卫青在舆图标各路位置：“匈奴人惯会示弱，他中了诱敌之计。”
霍去病看代郡位置，忽然道：“说不定是好事。”
“公孙敖吸引注意力，咱们正好趁机穿插。”
他指尖沿戈壁边缘划弧线：“从这里绕过去，能首插龙城腹地。”
卫青目光随指尖移动，心跳莫名加快。
这路线比原想的更险，却也更出其不意。
想起武帝诏书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忽然拍案：
“就这么定了！传令下去，今夜三更造饭。”
“西更出发，走戈壁！”
帐外风更紧，吹得 “卫” 字旗猎猎作响。
霍去病望帐外夜色，远处篝火连成串。
像条守护营垒的火龙，心里忽然安定。
不管前路多险，有舅舅和同生共死的士兵，他不是一个人。
卫青看舆图路线，指尖微微用力。
羊皮被戳出小坑，他知道这步棋多险。
戈壁无水无草，一旦被匈奴发现，就是绝境。
可若成功…… 就能打破汉军未抵龙城的魔咒。
“去病，” 卫青忽然开口，解下自己的披风。
“夜里冷，把这件穿上，还带着体温。”
霍去病接过披风，闻到熟悉的皂角香。
忽然想起 21 世纪加班时的组长，总会多点一份外卖。
这样的温暖太少，所以更该铭记。
三更梆子响，霍去病被吵闹声惊醒。
掀帘见士兵悄声收拾行装，马蹄裹了棉布。
走路踮着脚尖，铁甲偶尔碰撞轻响。
伙夫营灯火蒙着布，昏黄光里兵士造饭。
用餐完毕，己是西更天。
卫青翻身上马，玄甲在月光下泛冷光。
最后看眼上谷营垒，像头蛰伏的巨兽。
守护着身后的土地，他低声下令：“出发。”
声音被风吞没。
霍去病跟着亲兵上马，披风在身后展开。
像只展翅的雏鹰，迎着戈壁的风，奔赴未知的战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