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像是有把烧红的铁钎,从肋骨间穿过。
霍庭的眼皮,重得像灌了铅,费力掀开一条缝。
没有渔阳城漫天的雪,只有出租屋泛黄的天花板。
空调外机在嗡嗡作响,吹得窗帘边角发颤。
他动了动手指,触到的不是结冰的血痂,是纯棉睡衣的褶皱。
可胸口的刺痛还在,密密麻麻爬满皮肉。
耳边飘着战友的嘶吼,忽远忽近:
“霍少爷!快上马!”
“霍少爷!快跑 ——”
脑海里突然炸响一个声音,冷得像渔阳的雪:
“霍庭,醒醒!”
谁?
是幻觉?还是……
“我这是…… 在做梦?”
他在心里发问。
渔阳城的断壁残垣还在眼前晃,血味好像还粘在鼻尖。
那声音答得干脆:
“梦非梦。”
霍庭的呼吸乱了。
梦非梦?
那他是死了?
死在渔阳城外的雪夜里,被匈奴的长缨枪首戳心窝?
“我…… 死了?”
“死非死。”
那声音依旧平淡,像在陈述事实。
霍庭费力地想睁开眼,却睁不开。
突然一阵尖锐的旋律响起: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 ——”
霍庭浑身一震,意识像被按了重启键。
这旋律…… 是凤凰传奇的《月亮之上》?
床头柜上的智能手机正在疯狂震动。
屏幕亮着,没有备注,只有一串陌生号码。
霍庭的眼睛还是睁不开,却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摸手机,可就是使不上劲。
死非死?
“那我…… 活着?”
“生非生。”
三个字砸下来,霍庭彻底懵了。
这对话比甲方的需求还玄学。
手机还在震,《月亮之上》的旋律魔性循环。
“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 ——”
突然,他艰难地睁开了眼。
他醒了!
那声音沉默了,像是信号断了线。
手机铃声终于停了。
他拿到手机,发现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苍白的脸。
霍庭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空空的。
没有刀柄的硌痕,没有血痂的硬壳,只有长期握鼠标磨出的薄茧。
记忆里,却还在——
三年前,他在卫府柴房醒来时11岁,后来披甲上阵,14 岁死在渔阳。
现在……
他摸向床头柜,摸到一张身份证。
姓名:霍庭。
年龄:24 岁。
地址:城南区幸福小区 3 栋 702。
照片上的人脸,是他,又不像他。
少了战场上的戾气,多了几分社畜的疲惫。
“生非生…… 死非死……”
他喃喃重复,胸口的幻痛突然变轻了。
像是有片羽毛轻轻扫过伤口。
手机屏幕又亮了,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王胖子】:庭哥!你是睡死过去了?
【王胖子】:经理催你交方案,催到炸群!
【王胖子】:再迟到全勤奖没了!全勤奖 = 半个月饭钱啊!
霍庭盯着消息,突然笑出声。
饭钱。
他想起渔阳城最后那晚,伙夫煮的野菜汤。
二十几个人分一锅,连盐都没放,却喝得比鸡汤香。
“活着…… 就是要赚饭钱?” 他对着手机自嘲。
那脑海里的声音又响了:
“梦非梦……死非死……生非生……!”
霍庭挑眉。
“你到底藏哪儿了?”
“藏在你没醒透的地方。”
话音落,那声音彻底消失了,像从未出现过。
霍庭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
脚刚落地,就被地板的凉意激得一哆嗦。
不是渔阳雪地里的冻僵,是空调开太低的冷。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阳光瞬间涌进来,刺得他眯起眼。
楼下的早餐摊冒着热气,卖豆浆的阿姨在吆喝。
骑电动车的上班族飞驰而过,车筐里的煎饼还冒着烟。
没有狼烟,没有号角,只有人间烟火。
“生非生……”
霍庭还在想那个奇怪的声音。
突然,手机又震了,王胖子发来一张截图。
是工作群的聊天记录,李姐己经开始 @他了。
【李姐】:@霍庭 方案十点前必须交,不然扣绩效!
【王胖子】:@霍庭 庭哥快救命!李姐的怒火比匈奴还猛!
霍庭失笑,手指在屏幕上敲:
【马上到。】
他转身找衣服,打开衣柜,全是格子衬衫。
霍庭随便扯出一件,套在身上。
他没发觉那是最皱的那件。
镜子里的年轻人,黑眼圈重得像熊猫。
但眼神亮,亮得像渔阳城破时,最后那支没被吹灭的火把。
“醒透……”
霍庭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
先上班,再醒透。
毕竟社畜的 KPI,比战场的军令状还急。
他抓起手机和钥匙,冲向门口。
经过玄关时,瞥见鞋柜上的日历。
红色数字圈着今天的日期:
X 年 X 月 X 日。
距离他 “穿越” 到那个世界,刚好三年。
怎么回事?
“生非生,死非死。”
霍庭低声重复着,拉开门冲出去。
楼道的声控灯应声而亮,照亮他的背影。
格子衬衫的衣角在风里飘,像极了战旗的边角。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这次不是铃声,是新消息提示。
霍庭没看,脚步不停。
他知道,这 “生非生” 的日子,才刚开始。
而那个神秘声音,那个没交的方案,还有三年的空白。
都藏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 “现在” 里。
先打卡,再解密。
毕竟,迟到扣钱这种事,比匈奴还难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