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汉口,一片安静。军统电讯侦测总站的监听室内,却灯火通明。一排排仪器设备持续工作着。
值班员小王强撑着沉重的眼皮,耳朵紧紧贴在冰凉的耳机上,机械地扫视着各个监听波段。长时间的夜班让他精神有些恍惚。
就在意识即将模糊的瞬间,耳机深处猛地刺入一阵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急促的嘀嗒声!声音尖锐、短促。
小王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有…有动静!”他嘶哑地低吼,下意识抓起铅笔,“波段:XXX千周!信号…太短了!特征不明!感觉…像是老式发报机?” 他的声音因紧张而变调。
领班老陈闻声快步走来,他一把抓过耳机扣在头上,屏住呼吸,全神贯注。
示波器的屏幕上,一道怪异的脉冲波形一闪即逝,快得只留下一抹残影。“录下来了吗?”老陈急促地问。
“录了!就几秒钟!”小王指着旁边的自动纸带记录仪。
“放慢!再放!”老陈紧盯着回放屏幕上模糊扭曲的波形,眉头拧成了死结,
“不是我们的制式…也不像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功率极小…这特征…像是老掉牙的商业密码变种?或者是…土作坊改装的玩意儿?藏在城里…真是胆大包天!”
他迅速抄起内部电话,语速飞快:
“接魏科长!紧急情况!发现高度可疑短促信号!特征原始,功率微弱,判断为固定藏匿点!初步怀疑是老式或土造设备!请求指示!”
被从睡梦中惊醒的魏科长,披着外衣就冲进了监控室,眼中布满血丝,脸上还带着枕痕。
他快速听完老陈的报告,又俯身仔细审视了那几秒珍贵的波形记录,脸色越来越阴沉。“信号太短了!这种转瞬即逝的信号,三角定位的误差会非常大!”
他大步走到墙上的大幅汉口地图前,用红铅笔重重地画了一个大圈,“技术组初步判断,信号源在汉口西南区!方圆…至少五公里范围!混蛋!”
他烦躁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笔筒跳起。“立刻!调阅这个区域内所有新近迁入、尤其是有上海背景住户的详细档案!通知我们在该区的所有眼线、保甲长,给我查!”
“重点排查有独栋房屋、带阁楼或地下室的!特别是户主有经商背景,尤其是跑过船、去过南洋的!侦测车!马上出动!重点扫瞄这个区域!快!宁错勿放!”
几辆伪装成普通货运卡车的移动侦测车,在夜色中缓缓转动缓慢的向西南城区开去。
车厢内,报务员紧张地拧动旋钮,捕捉着目标波段里的任何一丝异常,示波器屏幕却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噪声雪花。
“报告!目标信号消失!重复,目标信号消失!” 沮丧的报告通过电台传来。 “继续扫!扩大频率范围!注意所有可疑杂波!”魏科长对着话筒低吼,目光焦灼地在地图上那个巨大的红圈内扫视。
范围太大了,必须缩小范围:“租界边缘,三教九流!大智门难民安置点!还有…XX路那片独栋小楼区!通知行动队,按这份初步筛查名单,立刻分组对这几个重点区域进行外围秘密侦察!动作要快!要隐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立刻回报!”
行动队精锐倾巢而出,迅速无声地散入目标区域的街巷阴影中。
对张家所在XX路的侦察组动作最快。两名经验丰富的便衣借着夜色掩护,如同壁虎般贴近张宅附近的邻居后墙。
他们压低声音,以查夜防或询问可疑人员为名,快速而谨慎地向被惊醒、睡眼惺忪的邻居套话。
“张先生家?哦,新搬来没多久的上海人…深居简出的,不太熟…” “动静?…嘶,你这么一说…好像…好像今天夜里,是听到他家阁楼有点响动…闷闷的,有点像…像摇纺车?就一小会儿…很短…没太留意…”
另一名便衣则借着远处微弱的路灯光,仔细观察着张家小楼的结构。阁楼的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透不出,这在深夜显得格外反常。
几分钟后,一份紧急密报送到魏科长手中:“目标一号:XX路XX号张建越户。疑点高度集中:原籍上海富商,新迁入不足两月,独栋带阁楼。早年有明确南洋船运经商史(与老式商用电台背景高度吻合!)。”
“其长子张云展,系我站情报科人员(敏感!)。邻舍反映,今夜,阁楼曾有短暂、闷响异动,疑为手摇机械声。阁楼窗帘紧闭异常。综合判断,该户嫌疑最大!”
魏科长眼神狠厉,再无半分犹豫,猛地抓起专线电话:“目标锁定!XX路XX号张家!行动一组、二组,立即包围!抓人!抄家!要快!人赃并获!其他可疑点由三组监控!行动!”
几乎与此同时,张家小楼的阁楼里,张建越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被冷汗浸透。那部小巧的手摇柄滚落在脚边,发报机上的指示灯早己彻底熄灭。安静的阁楼里只能听到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突然,楼下巷口的方向,清晰地传来几阵沉闷的汽车引擎关闭声,紧接着是极其轻微、却又密集的布鞋踩踏石板路的“沙沙”声,从各个方向向小楼涌来!
不是错觉!是索命的无常来了!
几辆没有开灯的黑色轿车悄然停驻。车门被极其缓慢、小心地推开,铰链只发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吱呀”声。
数条身着黑色劲装的人影如同鬼魅般落地,迅捷无声地散开,瞬间封锁了所有通道,紧贴墙根,将小楼围得水泄不通。黑洞洞的枪口在微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幽光。
“前门后门封死!窗口盯紧!上膛!准备…” 压得极低的命令响起。 拉枪栓的细微金属摩擦声连成一片。
带队的行动组长,目光死死钉在眼前那栋小楼上。他的嘴角,缓缓向上扯动,勾勒出一个残忍而兴奋的弧度。 “围死了…听我口令…准备…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