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再次看向粒粒，眼神锐利如鹰：“你必须去，也必须成功！拿到图，立刻送到老地方——霞飞路新知书店。交给柜台戴眼镜的王先生。”
“记住他的特征：左眉梢有颗小痣！说：李先生订的书到了吗？他答：订的《水浒》下册还没到。把报纸给他！不能耽搁！一秒都不能！”
“明白！”粒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巨大的责任和冰冷的恐惧交织，几乎让她窒息。
“好！”陈明站起身，神情肃杀，“老赵，小李，你们负责外围。老赵，你守在咖啡馆对面永安绸缎庄门口，装作看布料，注意进出的可疑人！特别是穿黑绸衫戴礼帽的！”
“小李，你在霞飞路口那个修鞋摊附近盯着，看书店门口有无异常！粒粒一出来，如果安全，老赵用咳嗽两声示警，如果发现尾巴，老赵就大声问价，这绸子怎么卖？ 小李听到，立刻想办法制造点小混乱！吸引注意力！给粒粒脱身争取时间！”
他猛地凑近粒粒，呼吸可闻，声音压得极低，像耳语，又像最后的诀别：“粒粒…听好，命，比什么都金贵，感觉一丝不对…风紧！扯呼！图…是无数弟兄的命。但…活着！才能把图送出去！ 如果…咖啡馆里感觉像进了阎王殿，或者出来被鬼缠上甩不脱…”
陈明眼中闪过深切的痛楚，他飞快地从怀里摸出两样东西：一个是用油纸紧紧包裹、指甲盖大小的硬物；另一个是一粒用蜡封住的、米粒大小的黑色药丸。 他将油纸包和药丸一起重重按进粒粒冰凉的手心。
“油纸包里的东西…是钥匙。去圣尼古拉斯教堂…忏悔室左边…从门框数第三块松动的地砖…掀开！塞进去！然后立刻走！莫回头！这药…”
他喉头滚动，声音更低哑，“…不到万不得己，走投无路！眼看要落入敌手…受那非人的活罪…才用它！沾唾沫就能化，入口封喉！懂吗？给自己…留个痛快！”
粒粒手心死死攥住那两样东西。油纸包硌手，药丸冰冷刺骨，像握着通往地狱的门票，她重重点头，掌心汗湿一片。
“还有…”陈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最后的话。“如果…书店那王先生…他眉梢的痣位置不对！或者他答错了暗语！甚至眼神有一丝飘忽… 别存侥幸！立刻转身走！图…”他眼中闪过狠绝。
“…把报纸连同夹层…撕碎！能吞就吞进肚！吞不了就揉烂踩进泥里！绝！不！能！落！入！敌！手！ 听清楚没？！”
“清楚了！”粒粒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亭子间陷入死寂，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窗外，炮声陡然密集，像催命的战鼓，重重打在每个人紧绷欲断的神经上。粒粒独自走到窗边，指尖颤抖着，掀起窗帘一道细不可查的缝隙。
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沉沉黑夜，仿佛巨兽蛰，择人而噬。
她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攥紧了手心那两样致命之物，冰冷的触感首透骨髓。
对街深沉的屋檐阴影下，一个戴着旧毡帽的黑影，帽檐压得极低，身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只有两点寒星般的眸光透过缝隙，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锁着亭子间那扇透出微弱光线的窗。
手指，在冰冷潮湿的砖墙上，无意识地、一下下地…叩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