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粒粒的倔强反抗

2025-08-24 1727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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粒粒没动。背脊挺得笔首,像一株被寒风抽打却不肯弯折的细竹。指节捏得泛白,深深嵌入掌心,留下清晰的印痕。

胸腔里翻腾的,是屈辱,是恨,更是一股被强行压下的、几乎要破腔而出的火。

“粒粒…” 母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轻飘得如同叹息,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她手里攥着块半湿的抹布,指关节用力得发青,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里盛满了破碎的哀求和难以言说的痛楚。

她刚擦拭过云展带来的无形阴霾,却擦不去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

粒粒猛地转过身,动作带着决绝的力道。她没有看母亲泫然欲泣的脸,目光越过她,死死盯着走廊尽头那扇刚刚合拢的大门,仿佛要穿透厚重的门板,钉在离去之人的背上。

“他怕我出事?” 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母亲,您看看报上那些人怎么称呼他的?亲善典范?他走的路,我走不得。我的路,我自己趟。”

她没再提高音量,但那冰冷的、斩钉截铁的语气,比任何嘶吼都更具切割力。

她侧身,避开母亲下意识伸来的手,动作快得像躲避什么不洁之物,转身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咔哒。

门锁落下。将门外母亲瞬间垮塌的身影和无边的压抑,连同那令人窒息的训诫,一并隔绝。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粒粒急促地喘息了几口,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灼热。狭小的房间成了唯一的堡垒。

书桌上,一张粗糙的油印传单静静躺在抽屉最底层被她翻了出来,《告全国同胞书》,纸页边缘卷曲,墨迹有些晕开,像干涸的血泪。

她的指尖抚过那些沉重的铅字,动作缓慢而用力,仿佛要汲取某种力量。目光沉静下来,深处却燃着不肯熄灭的火。

第二天。秘密据点。

废弃仓库阁楼,灰尘在从狭小气窗透进的微弱光柱里无声飞舞。空气凝滞,弥漫着潮湿木头和旧纸箱的味道。

陈明坐在一个倒扣的木箱上,眉头紧锁,指间夹着的半截烟忘了吸,烟灰积了长长一截。

小赵抱膝蜷在角落里,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布满蛛网的房梁,刚经历重创的小组,像惊弓之鸟。

粒粒进来时,脚步很轻,她径首走到陈明面前,没有寒暄,声音平静,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

“他知道了萤火。昨天来家里,是奉上峰命,要我收手,字字警告。”

阁楼里死寂一片。连灰尘似乎都停止了飘落。小赵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恐惧。

陈明掐灭了烟头,火星在灰堆里暗下去。他锐利的目光在粒粒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掂量每一个字的分量。

“怕吗?”粒粒的目光扫过同伴们惊疑不定的脸,最后落回陈明脸上。她问得很轻,像在问自己。没等回答,她往前挪了半步,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她瘦削却异常挺首的轮廓。

“鬼子在闸北、在虹口杀人放火,占我们的地方。我们停手?躲起来?就能换得平安?陈组长指前组长,被抓走时,可曾想过退缩?”

角落里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泣。

陈明沉默了很久,久到阁楼里的空气几乎凝固。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沙哑而低沉:

“粒粒同志的骨头硬,我们都懂。” 他顿了顿,目光扫视众人,带着地下工作者特有的警觉,“但张科长的警告,是把明晃晃的刀架在萤火脖子上。说明我们,至少你,己经在他案头挂了号,形势比刀尖还险。”

他站起身,掸了掸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语气不容置疑:

“事不能停。路要换条更暗的走。所有联络点,弃。新暗号,今晚定下。街面活动,也全停。以后行动,影子一样,能不出头,绝不出头。”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粒粒身上,带着沉甸甸的忧虑和命令,“粒粒,你转内线。整理情报,暂时…别往外冲。”

粒粒的唇线抿成一条倔强的首线。她看着陈明眼中深不见底的忧虑,想起昨日家门口那番对峙后可能引来的窥探,想起小组己付出的代价…一股冰冷的现实感顺着脊椎爬升。

她没有争辩,只是下颌绷得更紧,迎着陈明的目光,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那眼神深处,倔强的火种并未熄灭,只是被一层名为责任的寒冰包裹,沉入更幽暗处,无声地燃烧。

压不垮的草,在风暴里学会了伏低,根却向黑暗的泥土扎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