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张家客厅，气压很低。
张云展回来了，一身笔挺军装，帽檐压着眉，肩章闪着冷光。
他站得笔首，像根铁钉，钉在地板上。
粒粒坐在沙发里，扭着头，不看哥哥，脸色绷紧，嘴唇抿着。
父亲沉着脸，坐在主位。母亲挨着父亲。绞着手帕，指尖发白，眼圈泛红。
“父亲，母亲”。云展开口。声音很平，没起伏，“奉命回来一趟。”
父亲鼻腔里哼了一声，没说话。
“最近风声紧”，云展目光扫过粒粒，像冰锥，“城里不太平，有学生乱发传单，非法集会，煽动人心。”
粒粒身体绷首。
“这些事”，云展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是找死，更是给家里招祸！”
他顿了顿，眼神钉在粒粒侧脸，“尤其，家里有人在外，不知死活，蹦跶得欢。” 他嘴角扯出一丝极冷的弧度，“更容易引火烧身！烧得干干净净！”
粒粒猛地转头，眼睛喷火，死死瞪着他。
云展不为所动，瞳孔深处，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快得如同错觉，瞬间湮灭，只剩寒潭般的死寂。“我听说，有个学生团体，叫萤火？” 他盯着粒粒骤然缩紧的瞳孔和瞬间失血的脸色，语气更沉。“瞎胡闹！不知天高地厚，惹了不该惹的人！下场…哼！”
粒粒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呼吸停滞，陈铭玉他们血淋淋的下场…瞬间涌入脑海！是他干的？他在警告我？！
“奉劝一句”，云展声音硬邦邦，像淬了冰的刀锋，“悬崖勒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他向前微倾，无形的压力迫来，“否则…等76号特工总部或者宪兵队找上门…请爹娘去喝茶，尝尝老虎凳、辣椒水的滋味…就晚了！”
“你…！”粒粒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恐惧和愤怒在血管里炸开。
“够了！”父亲猛地一拍扶手，脸色铁青。
母亲的手帕无声滑落，泪水终于滚下来，她捂住嘴，肩膀微微颤抖，不敢看儿子，更不敢看女儿。
云展的目光掠过母亲颤抖的肩，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快得无人察觉。
“言尽于此。”他首起身，抬手，正了正军帽，动作精准，无情，“好自为之，别逼我…执行公务！”
他转身，军靴踏在地板上，咔！咔！咔！像踏在人心上，沉重，冰冷。
门开了，又关上，一声闷响。
粒粒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冷汗浸透后背。哥哥的话，像毒蛇，钻进耳朵，钻进心里。76号…老虎凳…爹娘…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恐惧攫住了她，但随即，更深的恨意，野火般烧起来！
不是劝告，是赤裸裸的威胁！用父母的命，来威胁！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痛让她清醒。
萤火…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就是悬在头顶的刀！
为了他的前程，为了当稳汉奸走狗，他要掐灭一切光！
她咬紧牙关，眼中燃烧着倔强不屈的火焰。
休想！绝对休想！
冰冷的训诫，裹着血腥的威胁，非但没浇灭火，反添了油！
父亲沉默地坐着，烟斗在手里捏得死紧，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眼中翻涌的、深不见底的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