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早的睫毛在他颈侧颤了颤,像受惊的蝶。
她没抬头,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点被疼出来的鼻音:
“不去医院……”
“倔什么?”
Silas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汗湿的鬓角,动作放得极轻。
“去了要拍片子……躺那个硬板子上要动脖子……”
她小声反驳,尾音打着颤,像在撒娇,自己却没察觉。
疼意让她卸下了所有防备,那些平日里藏得严严实实的脆弱,此刻全露了出来。
Silas的脚步顿了顿。
他低头,能看到她露在外面的耳廓红得厉害,连带着那截细白的脖颈都泛着薄红。
“不去医院。”
他改了口,声音软得不可思议。
“回家,让私人医生来。他有移动设备,不用你动脖子。”
怀里的人似乎松了口气,攥着他衬衫的手稍微松了点,却还是没松开。
“……嗯。”
Silas抱着她往车边走去,军靴踩过枯草地,发出沙沙的轻响。
暮色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影子稳稳托着她的,像座沉默的山。
快到车边时,姜早忽然小声说:
“……谢谢你。”
谢他来得及时,谢他给她撑腰,谢他此刻稳稳的怀抱。
Silas低头,看进她埋在肩窝的眼睛。
那里还泛着红,却亮得很,像揉了星光的水。
“那就好好记着,别忘了我的好。”
司机早己候在驾驶座旁,见Silas抱着人过来,识趣地拉开车门,大气不敢喘一口。
这位老板平日里冷得像块冰,此刻眉峰紧蹙,眼底的焦灼几乎要溢出来,怀里的女人更是蜷缩着,一看便知是受了伤。
Silas弯腰时,特意用手臂圈住姜早的后颈,形成一个稳固的保护圈,缓缓将她放进副驾驶。
座椅被调得几乎放平,羊绒毯铺得妥帖,可姜早后背刚挨到椅面,还是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指尖猛地攥紧了毯子。
“唔……”
“别动。”
Silas没多言,长腿一迈绕到车后,拉开车门时动作轻得几乎没声。
他半跪在后座脚垫上,上身前倾,刚好能够到副驾驶放平的座椅。
“放松点。”
他声音压得更低,像怕惊飞了什么,掌心虚虚悬在她颈后,等她稍微缓过那阵锐痛,才缓缓落下,稳稳托住那片僵硬的肌肉。
姜早的后背还抵着椅面,疼意像细密的针在扎,可颈后突然传来的支撑力却像块浮木,让她紧绷的神经骤然松了半分。
她下意识地往他掌心的方向蹭了蹭,指尖攥着的毯子被绞出更深的褶皱,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好硬。”
不是说他的手,是说自己的脖子,硬得像块生了锈的铁。
Silas的指尖顿了顿,随即放缓了力道,指腹轻轻着她颈后的布料,像是在给一块易碎的琉璃抛光。
“嗯,有点肿。”
他语气平淡,可落在她颈后的温度却又高了几分。
“忍到回去,让医生给你敷敷。”
司机早己启动车子,平稳得像在冰面滑行。
车内只剩下引擎的低鸣,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姜早仰着脸,刚好能看着他的脸——下颌线冷硬,睫毛垂着,落在眼下一片浅影,褪去了平日里的戾气,只剩专注。
后颈的疼还在隐隐作祟,可被他这样托着,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竟奇异地压下了几分难受。
她眨了眨眼,眼尾的红还没褪,却没再掉泪,只是小声说:
“你手会酸的。”
“不会。”
Silas头也没抬,指尖依旧稳稳地托着,
“比举枪轻松。”
姜早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逗得轻嗤一声,牵扯到颈侧的肌肉,又疼得嘶了口气。
他立刻察觉到,掌心微微调整了角度,避开那处最疼的地方。
“别笑。”
他低声斥道,语气里却没半分真怒。
“想疼晕过去?”
“才不。”
她嘴硬,却乖乖闭上了眼,不再乱动。
车窗外的光影缓缓倒退,从矿场的荒草变成城郊的路灯。
Silas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托着她颈后的手始终没动,连呼吸都放得极匀,生怕一点颠簸让她更疼。
掌心的温度渐渐透过布料渗进她的皮肤,像暖炉似的,烘得那片僵硬的肌肉慢慢软了些。
姜早迷迷糊糊间,感觉他的拇指轻轻蹭了蹭她的后颈,动作轻得像羽毛。她没睁眼,只是往他掌心又靠了靠,像只找到温暖就不肯挪窝的猫。
“快到了。”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
“再忍忍。”
她“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梦呓。
原来被人这样护着,连疼痛都好像能变得轻一点。
车刚停稳在别墅门口,Silas没立刻松手,而是等医生提着箱子快步过来,才低声道:
“轻点,她疼得厉害。”
医生点头应是,小心翼翼地准备颈托时,姜早忽然攥住了男人的袖口,指尖泛白。
他立刻回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我在。”
两个字,比任何止痛针都管用。
她松开了些,却还是没完全放手,任由医生轻轻固定住她的脖子。
“姜小姐以前有病史么?”
“上次检查医生说有点反弓,颈椎盘突出……算是职业病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了沉,手里调整颈托的动作又轻了几分:
“反弓加突出本就棘手,再受外力撞击,怕是要诱发急性期——头晕、恶心都是轻的,严重了可能会手麻,影响活动。”
姜早蜷了蜷手指,指尖依旧勾着Silas的袖口,布料被她攥出浅痕。
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手,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
“没关系,以前也疼过,贴贴膏药就熬过去了。”
“熬?”
Silas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像冰棱砸在玻璃上。
他低头看她,黑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沉怒,有后怕,还有点被刺痛的涩。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指腹着她腕间那道刚消退些的勒痕,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以后不准再熬。”
姜早被他眼里的认真惊了下,下意识想反驳,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目光里——那里面清清楚楚写着“没得商量”。
她抿了抿唇,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指尖又往他袖口缩了缩,像在无声地撒娇。
医生在一旁轻咳一声,打破了这微妙的僵持:
“Silas先生,姜小姐这种情况,最好做个核磁共振看看神经压迫程度。”
“急性期需要制动,至少一周内不能低头。”
“知道了。”
Silas颔首,视线没离开姜早,
“让人把设备搬来别墅,现在就做。”
又对医生补充,
“再找个理疗科的专家,住家。”
医生愣了愣,随即应道:
“好,我马上去安排。”
颈托终于固定妥当,冰凉的塑料贴着皮肤,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医生收拾东西离开时,特意将车门留了道缝,晚风带着别墅花园里的栀子花香飘进来,冲淡了些许药味。
Silas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姜早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颈托硌得她下巴有点酸,却不敢乱动,只能把脸埋在他颈窝。
“我这样…丑不丑?”
Silas的脚步顿了半秒,低头时,鼻尖蹭到她柔软的发顶。
怀里的人缩在颈窝,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尾音还带着点没散去的疼意,哪还有半点在工房里举枪时的锐利,活像只担心自己掉毛的小兽。
他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皮肤传过去,带着点哑:
“丑。”
姜早的指尖猛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衬衫,布料被绞出几道深褶。
她没抬头,只把脸往他颈窝又埋了埋,发梢蹭过他的喉结,带着点气鼓鼓的闷:
“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