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as闭着眼,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像是在给自己定某种规则。
“下一个。”
他没睁眼,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
刚才那金发女郎如蒙大赦,几乎是逃着退了出去。
另一个穿红裙的走上前,身上是甜腻的玫瑰香,弯腰时耳坠晃得厉害。
“先生,喝点酒吗?”
她声音娇柔,拿起桌上的香槟,想替他斟满。
Silas睁开眼,视线落在她涂着亮红指甲油的手上。
那颜色太扎眼,让他莫名想起姜早的指尖。
总是修剪得圆润干净,指甲透着淡淡的粉,按在他腿上时,力道轻得像羽毛,却总能挠得他心头发痒。
“不用。”
他别开眼,喉间发紧。
红裙女郎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地收了回去。
他又说:
“下一个。”
接下来的半小时,包厢里的女郎换了一个又一个。
有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他却想起姜早被逗到时,眼底那点藏不住的狡黠。
有说话温软的,他却觉得不如姜早那句“适度纵欲”来得坦诚真切。
甚至有个穿素色连衣裙的,可那故作知性的眼神,落在他眼里只剩刻意。
他强迫自己坐着,强迫自己听她们说话,强迫自己不去想别墅里那个穿着他衬衫、安安静静待着的人。
可越是强迫,姜早的影子就越清晰。
她温温柔柔说“有点喜欢”时的坦然,
她被逗红了脸却嘴硬的样子,
她指尖抵在他下巴上,说他是“小西狸”时的灵动。
空气中的香水味、脂粉气混在一起,像团化不开的腻雾,呛得他肺腑发闷。
“都出去。”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烦躁。
女郎们不敢多问,鱼贯而出,包厢门被轻轻带上,终于恢复了安静。
可那股甜腻的味道还残留在空气里,和他记忆里姜早身上那股清冽的皂角香格格不入。
Silas猛地站起身,抓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大步走出包厢。
走廊里的冷气吹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些闷意,可心头那点火烧火燎的烦躁,却越烧越旺。
他走到酒吧后门,夜风卷着沙尘刮过来,带着矿场特有的粗粝感。
靠在斑驳的墙面上,摸出烟盒,他指尖却有些发颤。
划了三次火柴,才把烟点燃。
烟雾呛得他咳了两声,他却没灭,任由尼古丁顺着喉咙往下沉。
原来不是谁都可以。
他以为自己是在赌气,证明她的“有点喜欢”不算什么。
到头来却发现,是他自己先输了。
输在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心动里,输在这满世界的人里,他偏偏只容得下一个姜早。
烟燃到尽头,烫了指尖。
夜风把酒吧后门的灯吹得摇晃,光晕在地上晃成一片模糊的碎金。
Silas靠在墙上,脚下散落着七八个空酒瓶,威士忌的烈劲混着烦躁上头,让他眼前的景象都发了虚。
他半眯着眼,喉间滚出声低哑的笑,不知在笑自己刚才的幼稚,还是笑那挥之不去的、姜早温温柔柔的脸。
忽地,一个穿白衬衫的身影从巷口走过来,身形纤细,走路步子轻得几乎没声。
Silas的视线定住了。
酒精模糊了五官,他只看见那抹白,像极了早上姜早穿着他衬衫的样子。
松垮的领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连走路时微微低头的弧度,都有几分相似。
心头那点被压抑的念想突然冒了头,带着酒气的蛮横。
他没动,甚至微微松开了皱着的眉,算是默许了对方的靠近。
那女人大概是酒吧的服务生,见他是个大人物,又喝成这样,壮着胆子走过来,声音放得很轻:
“先生,需要帮忙吗?我送您回去?”
她说着,伸手想去扶他的胳膊,指尖刚要碰到他的外套——
“滚!”
Silas的声音陡然炸响,像冰锥刺破夜的寂静,带着淬了毒的戾气。
他猛地偏头,黑眸里的醉意被瞬间惊醒的厌恶冲散,眼神冷得能把人冻僵。
那女人吓得尖叫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惨白地跑了。
走廊只剩下他一个人,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
刚才那指尖即将触碰到的瞬间,他清晰地闻到了对方身上廉价的洗衣液味,不是姜早身上那股清冽的皂角香。
那故作轻柔的声音,也没有姜早说话时,尾音里那点不易察觉的、坦诚的软。
不是她。
谁都不是她。
他闭了闭眼,指节抵着眉心,喉间溢出声自嘲的低笑。
连醉酒时的幻觉,都骗不了身体的本能——除了姜早,谁的靠近都是冒犯。
Silas摸出手机时,指尖还在发颤。
屏幕被按亮,拨号键按下去的瞬间,他靠回墙面,闭上眼。
夜风卷着沙尘灌进领口,冷得他打了个颤,却没松手。
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起,背景里很安静,只有隐约的书页翻动声,衬得姜早的声音愈发温软,像浸在温水里:
“喂?”
他喉结滚了滚,酒劲让声音哑得厉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来接我。”
“不好意思,你哪位?”
“姜、早!”
“哦,地址。”
Silas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是故意的。
故意逗他。
“青山酒吧,后门巷口。”
他的声音哑得更厉害,尾音却不自觉地软了些,像被夜风磨去了棱角。
“再装傻,我就……”
“就怎样?”
姜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浅淡的笑意,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自己走回来?”
Silas被噎了一下,喉结滚了滚,竟说不出狠话。
他望着楼下昏黄的路灯,忽然觉得这通电话里的沉默都带着点甜。
“……快点。”
他最终只憋出这两个字,声音低得像叹息。
“嗯。”
姜早应了声,背景里传来书页合上的轻响,接着是起身的动静。
“二十分钟。”
电话挂断的忙音很轻,却像在他心头敲了下。
Silas捏着手机,站在夜风里,忽然觉得那灌进领口的沙尘都没那么冷了。
二十分钟,好像也没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