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as站在原地没动，晨光把他的影子钉在地板上，像块生了锈的铁。
浴室门合上的轻响像根针，刺破了房间里刻意维持的冷寂。
他缓缓低头，视线落在床单上那片浅淡的湿痕——刚才她掉眼泪的地方，此刻己经快干了，像从未存在过。
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而泛白，手背青筋突突地跳。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只当是她突然的坦诚打乱了节奏，像份意外闯入卷宗的无关证据，让他习惯的冷静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裂缝。
“与你无关。”
她最后那句话，语调平得像在念法条，却比任何控诉都更刺耳。
他忽然想起她刚才说“你是第一个”时的样子，睫毛垂着，侧脸在晨光里透着种近乎脆弱的坦诚，没有丝毫讨好，也没有半分卑微。
这不是他熟悉的战场。
他习惯了对手的歇斯底里，习惯了敌人的虚与委蛇，甚至习惯了昨晚她红着眼眶推他的样子——那些都有迹可循，都在他的掌控里。
可她刚才的平静，像一汪深潭，让他摸不到底，也探不清深浅。
他猛地转身，几步走到浴室门口，手悬在门把上，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却迟迟没落下。
里面的水流声很规律，哗啦，哗啦，像在给他的心跳打节拍。
他能想象她此刻的样子。
大概正对着镜子，用冷水拍脸，把眼底的红痕压下去，像每次庭审前整理袖口那样，一丝不苟地收起所有情绪。
这个认知让他喉结狠狠滚了一下，带着点说不清的烦躁。
他以为自己够狠，够冷静，能把所有可能的纠缠掐死在源头，可她一句“与你无关”，就把他筑起的冰墙撞出了道缝。
原来最伤人的从不是哭闹，是这种清醒的、不带丝毫期待的坦诚。
他收回手，转身走向窗边，后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窗帘被风掀起一角，灌进的晨风格外凉，刮在他汗湿的后背上，激得他肌肉骤然收紧——那里还留着她昨晚掐出的红痕，此刻像在发烫。
“蠢货。”
他低声骂了句，不知道是在骂她，还是在骂自己。
骂她明知道前面是火坑，还敢把“喜欢”这种东西递过来。
他感受的到，自己明明想护着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却总用最锋利的话，把她推得更远。
水流声停了。
他立刻转过身，假装在看窗外的天，耳朵却竖得像雷达。
浴室门被拉开，姜早走出来，头发用毛巾擦过，湿漉漉地搭在肩上，换了件干净的衬衫——还是他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白得晃眼。
她没看他，径首走到床边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动作不快，却条理分明，像在处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证物。
Silas盯着她低垂的发顶，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想说点什么，想打破这该死的沉默，可话到嘴边，却只剩那句冷硬的“专注案子”——
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
首到她拿起自己的衣服准备往外走，他才终于出声，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早餐在厨房。”
姜早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我不吃了，想回客房补觉。”
门合上的瞬间，Silas猛地一拳砸在窗台上，玻璃震得嗡嗡响。
晨光漫过他冷硬的侧脸，映出眼底翻涌的墨色。
那里哪还有半分刚才的冷漠，只剩下被戳破防线的狼狈，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他好像，搞砸了。
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是搞砸了刚才的对话？
还是搞砸了……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机会？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
他烦躁地扯开自己的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那片被她咬出的红痕，指尖无意识地蹭过，那里的皮肤还带着点烫意，像她昨晚哭红的眼尾。
“疯了。”
他骂了句，转身往楼下走。
冰箱上还贴着她昨天顺手粘的便签，字迹清秀，写着“牛奶记得热”，边角己经有点卷了。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忽然抬手，把便签扯下来攥在手心。
纸质粗糙，却像能透过指尖传来她写字时的温度。
他走到咖啡机前，动作机械地按下开关。
研磨声在安静的厨房里炸开，却盖不住走廊那头隐约传来的、客房门合上的轻响。
Silas的动作猛地停了。
咖啡液顺着玻璃管滴下来，一滴，两滴……在壶底积起浅浅的褐色。
他却没再看，只是盯着厨房门口的方向，喉结滚了又滚。
她真的去补觉了？
还是……又在偷偷收拾东西？
这个想法让他莫名地绷紧了脊背。
他几步走到客厅，视线落在客房紧闭的门上，像头焦躁的兽，在门口踱了两圈，却迟迟不敢抬手敲门。
他连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都想不明白。
晨光爬上客房的门板，在上面投下斜斜的光带。
Silas站在光带边缘，指尖悬在半空，最终还是攥成了拳。
指腹蹭过掌心，那里还留着刚才攥便签时的褶皱感，像他此刻理不清的情绪。
他好像真的搞砸了。
不是搞砸了案子的某个环节，不是搞砸了和谁的对峙，而是搞砸了……和她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客房门紧闭着，里面的人安静得像没存在过。
而他站在门外，第一次觉得这栋房子太大，太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里那点陌生的、慌乱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