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早刚走到楼梯口,就被苏棠拽了回来。
“急什么,”
苏棠把她按在椅子上,转身往后厨走,
“你昨晚到现在肯定没好好吃东西,等着,我给你煮碗面。”
姜早想站起来:
“不用了糖糖,我不饿……”
“饿不饿你说了不算。”
苏棠的声音从后厨飘出来,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势,
“空腹熬夜看资料,想胃疼?”
姜早被堵得没话说,只能乖乖坐下。
酒馆的暖灯落在她手背上,带着点柔和的温度,窗外的夜风还在吹,可心里那点紧绷的弦,却莫名松了些。
没过多久,苏棠端着个白瓷碗出来,热气腾腾的,混着番茄和鸡蛋的香气,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喏,阳春面,加了个糖心蛋。”
她把碗往姜早面前一放,筷子递过去,
“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碗里的面条白嫩,卧着个圆滚滚的荷包蛋,蛋黄微微流心,汤面上飘着葱花和番茄丁,看着就暖胃。
姜早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面,吹了吹送进嘴里——
不咸不淡,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鲜,是苏棠最拿手的味道。
“怎么样?”
苏棠托着腮看她,眼里带着点期待。
“好吃。”
姜早含糊道,眼眶有点发热。她平时在律所忙起来,经常是咖啡配三明治,很久没吃到过这么热乎的家常味了。
苏棠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吃就多吃点,吃完了上楼休息。”
姜早看着她眼里的认真,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暖到了胃里,也暖到了心里。
她把姜早往楼梯口推:
“快去睡,别跟我客气。明早我叫你起来吃早饭。”
姜早站在楼梯口,看着苏棠转身去洗碗的背影,围裙带子在身后轻轻晃着,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糖糖,”
她轻声喊。
苏棠回头,眼里带着点疑惑:
“怎么了?”
“呜…好糖糖,有你是我的福气。”
苏棠手里还攥着擦碗布,闻言愣了愣,随即脸上腾起层薄红,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煽情烫到了。
她快步走过来,伸手戳了戳姜早的额头,语气带着点嫌弃,指尖却软得没力气:
“多大个人了,还哭鼻子?肉不肉麻?”
话是这么说,却张开胳膊把姜早揽进了怀里。
她的怀抱暖暖的,带着点洗洁精和番茄的清爽味道,像晒过太阳的棉花被,把姜早那点涌上来的酸涩全裹住了。
“傻样。”
苏棠拍着她的背,声音放得很轻,
“咱俩好闺蜜,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姜早被她逗得“噗嗤”笑出声,把脸埋在她肩上蹭了蹭,声音还有点闷:
“嗯……”
“行了行了,上去吧。”
“嗯。”
威尼斯的古老建筑里藏着间私密包厢,橡木长桌泛着沉郁的光,窗外是蜿蜒的运河,贡多拉的歌声隐约飘进来,混着室内的雪茄味,成了某种奢靡的注脚。
Silas坐在主位,指尖夹着支点燃的雪茄,指节在烟雾里泛着冷白。
他没说话,只垂眸听着对面的Vito唾沫横飞地谈着合作细节,灰蓝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像结了冰的湖面。
Vito是个典型的意大利商人,油滑,浮夸,此刻怀里正搂着两个金发碧眼的女郎,手不规矩地在她们腰上乱摸,引得女郎们娇笑着往他怀里钻。
“Silas,”
Vito终于停下话头,拍了拍手,立刻有个穿红色吊带裙的女人走过来,身段火辣,眼波流转间带着刻意的媚,
“这是Lina,最懂情趣的,让她陪你喝杯?”
女人娇笑着想往Silas身边靠,香水味甜得发腻,刚伸出手,就被他用眼神冻在了原地。
那眼神很淡,甚至算不上冷厉,却像淬了冰的刀锋,带着种天生的疏离和审视,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女人的动作僵住,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勉强。
“不必。”
Silas终于开口,声音比窗外的河水还要凉,
“谈正事。”
Vito愣了下,随即哈哈笑起来,打圆场似的把Lina拉回身边:
“瞧我,倒是忘了Silas你向来不好这口。”
他捏了捏Lina的下巴,语气轻佻,
“也是,寻常女人哪入得了你的眼。”
Silas没接话,重新将目光投向文件,指尖在“合作分成”那栏轻轻敲了敲,节奏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Vito的笑容淡了些,不敢再胡闹,重新打起精神讨价还价。
包厢里的气氛又回到了之前的紧绷,只有那两个女郎还在时不时发出轻佻的笑,像串不合时宜的音符。
Silas的视线掠过文件,不知怎的,余光瞥见Vito怀里女人露在外面的肩膀——
白皙,却带着种刻意讨好的软。
脑海里毫无预兆地闪过另一幅画面。
姜早的肩膀,也是白的,却不是这种软腻。
他记得傍晚,她穿着他的衬衫,肩头绷得很紧,像只受惊后竖起尖刺的猫,颈侧那点被他留下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跳得刺眼。
还有她瞪他时,眼底明明藏着慌,却偏要梗着脖子,声音又气又急,像只炸毛的小兽。
指尖的敲击蓦地停了。
Silas微微蹙眉,自己也觉得莫名。
雪茄的烟雾在他指尖缭绕,明明灭灭的火光映着他冷白的指节,却暖不透那双眼底的冰。
他垂眸,视线落在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条款里,可那些字母像活过来似的,渐渐模糊,反倒叠出姜早傍晚缩在被子里的样子——
衬衫领口歪着,露出小半片锁骨,遮了又遮,却还是在动作时不小心晃进他眼里,像颗扎人的小朱砂。
Vito辩解着分成比例,声音里的急切几乎要冲破包厢的橡木墙。
Silas指尖的雪茄燃着,灰烬积了长长一截,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刚才那点联想荒唐得可笑。
他微微偏头,看向窗外。
运河上的贡多拉摇过,船夫的歌声带着意大利语特有的缠绵,撞在古老的石墙上,碎成一片暧昧的回音。
可这温柔乡,在他眼里却像幅被过度渲染的画,艳俗得刺眼。
不像傍晚的房间。
夕阳漫进来时,姜早攥着衬衫领口瞪他,耳尖红得像要滴血,却偏要梗着脖子说“两码事”。
她的倔强不是装的,慌也不是装的,连骂他“混蛋”时,声音里都带着点没底气的颤,像只爪子没磨尖的小兽,虚张声势,却把最真实的样子亮给了他。
而眼前这些女人,笑是练过的,媚是算好的,连往男人怀里靠的角度都精准得像公式,乏味得让人提不起半分兴趣。
“Silas?”
Vito的声音又拔高了些,带着点试探,
“你觉得……”
Silas抬眼,目光重新变得冷淡无波,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神从未发生。
他指了指文件上的数字,语气平淡却带着绝对的掌控力:
“再加三个点。否则,没必要谈下去。”
Vito的脸僵了僵,看着他那双毫无商量余地的灰蓝色瞳孔,最终还是咬了咬牙:
“成交。”
Silas没露出任何表情,只示意助理收起文件。
他站起身,动作利落,黑色大衣的下摆扫过椅子,带起一阵极淡的雪松香,盖过了包厢里甜腻的香水味。
“合作愉快。”
他淡淡颔首,没再看那些莺莺燕燕,转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Vito的声音:
“不再留会儿?晚上的运河夜景很美。”
Silas脚步未停,只留下句清冷的话,消散在古老的走廊里:
“没兴趣。”
走到走廊尽头,运河的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吹散了最后一点雪茄味。
他抬手松了松领带,指尖触到颈侧——
那里还留着姜早昨晚咬出的浅痕,被衬衫遮住了,却像个隐秘的标记,在刚才那瞬间,莫名地灼了下。
他眉峰又蹙了蹙,指尖在那处停顿半秒,随即收回,插进大衣口袋里。
夜色渐深,贡多拉的歌声远了,只有运河的水在石岸下轻轻拍打着,发出单调的声响。
Silas望着远处的灯火,眼底的冰似乎融了丝极淡的困惑,快得像错觉。
不过是个要用来清账的女人。
怎么会……比眼前这场价值上亿的合作,更让人分神?
他没再深想,转身走向停在巷口的黑色轿车,车门打开的瞬间,周身的气场又冷了回去,像从未有过那瞬间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