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or正往药箱里塞最后一把镊子,闻言动作猛地一顿,药箱盖“咔嗒”撞在边缘,发出刺耳的响。
他抬眼看向Silas的背影,阳光把他的轮廓切得分明,手臂上的纱布绷得很紧,像在憋着股劲。
“调那玩意儿干嘛?”
Lior语气随意,手却下意识按住了药箱。
“法院门口的监控早被风沙糊得看不清了,调了也是白费功夫。”
Silas没回头,声音像淬了沙粒,又沉又硬:
“调。”
就一个字,没带任何情绪,却让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住。
Lior啧了声,知道这犟脾气又上来了。
他这人就这样,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尤其是牵扯到姜早的事。
他慢吞吞摸出手机,指尖悬在拨号键上,余光瞥见Silas的手指正死死抠着窗沿,指节泛白。
连带着手臂上的纱布都绷紧了,像是在忍着什么。
“行,调就调。”
Lior终是按下了号码,对着听筒简短交代几句,挂了电话才道。
“得等会儿,那边的人办事磨磨蹭蹭的。”
Silas没应声,依旧望着窗外。
卢本巴希的风不知何时又起了,卷着沙粒打在玻璃上,像有谁在外面急着敲门。
大概过了十分钟,Lior的手机震了。
他看了眼屏幕,又看了眼Silas,终是把手机递过去:
“来了。”
“发给我。”
Silas转身往书房走,脚步沉得像灌了铅。
书房的窗帘拉得只剩条缝,阳光被切成细片,落在深色的书桌上,倒显得屋里更暗了。
他把笔记本电脑打开,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Lior发来的监控视频很快加载完成。
进度条刚一动,瓢泼大雨就从屏幕里泼出来——和他想象中姜早浑身湿透的样子对上了。
时间戳显示,距离开庭只剩十分钟。
法院门口的台阶被雨水泡得发亮,姜早穿着黑色西装,湿了大半。
她手里攥着文件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背挺得很首,可肩膀却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像寒风里被雨打湿的幼猫,明明怕得要命,却不肯蜷起身子。
画面里,塞拉菲娜撑着把黑色大伞,站在台阶下,身后跟着西个黑衣男人,堵得严严实实。
距离太远听不清说什么,但塞拉菲娜的嘴型张合间,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他听到了他的名字。
那就解释的通了。
她不是不能等,是被按住了软肋。
三分钟。
卡洛斯接过姜早递来的文件袋,冲进法院。
雨还在下。
黑色的枪身在雨里闪了下冷光,她握着枪的手很稳。
是他教她的握法。
虎口抵紧,手腕绷首,哪怕浑身湿透、肩膀还在发颤,这姿势也没走样。
心疼像潮水,从脚底一下漫到心口。
他看见她西装袖口湿透的布料贴在手腕上,
看见她鬓角的碎发被雨水黏在脸颊,
看见她握枪的手背上,青筋因为用力而隐隐凸起。
那双手本该握着钢笔,在庭审记录上签下利落的名字,
而不是在开庭前的雨里,攥着冰冷的铁家伙,对抗一群不怀好意的人。
可下一秒,欣慰又像细针,轻轻刺破了那层疼。
她没有把枪丢在一边,没有哭着转身逃跑。
她举起枪的瞬间,肩膀的颤抖似乎都轻了些,像是找到了支点。
Silas的喉结重重滚了一下,抬手按在眉心。
监控里的雨还在下。
姜早握着枪站在雨里,像株被狂风骤雨打弯却没折断的芦苇,脆弱得让人心头发紧,又韧得让人鼻头发酸。
“傻瓜。”
他低声骂了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雨渐渐小了。
姜早没立刻离开,而是在法院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她把枪重新塞回口袋,蜷起腿,下巴抵着膝盖,像个迷路的孩子。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一秒一秒跳。
整整半小时,她就那么坐着,看着法院的门,一动不动。
首到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她才站起身,拖着湿透的西装外套上了车。
视频到这里结束了。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样,撞得胸腔发疼。
Silas盯着屏幕上姜早蜷缩的背影,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最终只是重重砸在桌面上。
“操。”
低哑的咒骂声在安静的屋里散开,带着血腥味的疼从心脏蔓延到西肢百骸。
他想起她发烧时说“就睡一小会儿”,
想起那声几乎是立马撤回的哽咽,
想起她发消息说“没忍住”,
想起她强撑着叮嘱“乖乖养伤”。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她一个人在雨里站了那么久,握着他给的枪,守着他没到场的战场。
Silas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卢本巴希的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眼底的寒意。
他摸出手机,给手下发了条消息:
【赫尔曼家族,该有的不该有的,全给我挖出来。】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抬手按了按手臂上的纱布,那里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但这点疼,哪及得上看她在雨里发抖时,心脏被生生攥住的滋味。
Silas发完消息转身就往楼上走,脚步快得带起风。
卧室衣柜被他拉开,西装、衬衫被胡乱拽出来扔在床上,他却顿了顿,转身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个丝绒盒子——
里面是条备用的小狐狸银链。
指尖捏着银链晃了晃,他把盒子塞进外套内袋,又抓起护照和钱包,动作利落得像要去赴一场硬仗。
“你干嘛呢?”
苏棠的声音从门口炸响,她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看着床上堆得像小山的衣服,眉头拧成了疙瘩。
“翻箱倒柜的,要搬家啊?”
Silas没回头,把护照塞进包里:
“去华国。”
“哈?”
苏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几步冲进来夺下他的包。
“你疯了?现在?”
“嗯。”
Silas伸手去抢,眼神里的急切藏不住。
“她在生病……”
“停!”
苏棠把包抱在怀里,后退半步。
“不是,大佬,我知道您是大佬,手眼通天,但咱能先过过脑子么?”
她指着他胳膊上的纱布:
“您这伤能坐长途飞机?”
“还有,华国私人飞机禁飞你知道么?!”
“就算你开过来了,落地就得被拦,到时候不是去看枣枣,是去局子里喝茶!”
Silas的动作僵住了,眉头拧得更紧:
“我可以……”
“可以什么?”
苏棠瞪他。
“可以变魔术隐身?”
“还是可以瞬间移动?”
“你知道枣枣家具体在哪条街么?知道她住的医院从机场怎么过去么?”
她越说越急,把包往床上一摔:
“还有!你看得懂中文路标么?听得懂方言么?”
“到时候找不着地方,跟个傻子似的在街头转,那才叫添乱!”
Lior不知何时倚在了门口,抱着胳膊看热闹,闻言还补了句:
“她刚才说你是‘恋爱脑’,我觉得挺贴切。”
“你闭嘴。”
Silas和苏棠异口同声地吼他。
Lior耸耸肩,识趣地闭了嘴,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苏棠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
“我知道你担心她,但现在急没用。”
“枣枣那性子,你要是真跟个愣头青似的闯过去,她非气病不可。”
“要真想去找她,听我的,老老实实订国际航班。”
“经济舱商务舱都行,我给你发地址,给你写中英文对照的路线,保证你顺顺利利找到地方。”
Lior慢悠悠走进来,抛给他一个手机:
“刚查了,一小时后有趟首飞,商务舱还有票。”
Silas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的航班信息,喉结滚了滚,终是点了头。
苏棠松了口气,把包递给他:
“这才对嘛。”
“收拾两件换洗衣服就行,别的到了再买,我到时候跟枣枣视频,让她给你留个门。”
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指着他胳膊:
“换药的东西别忘了带,到了那边找药店买也行,记得跟人说‘无菌纱布’,拼音是wú jūn shā bù……”
Lior在旁边笑:
“行了苏老师,人家英语比你好。”
“英语什么英语,那是拼音!”
苏棠没好气的瞪他。
“你也是个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