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早适时地叹了口气,声音放软,带着点“被说动”的犹豫:
“我再想想……U盘还在我这儿,我还没解开……”
“还管什么U盘!”
苏棠立刻接话,声音里的火气又上来了,
“明天给他扔回去!就说姑奶奶不奉陪了,让他爱找谁找谁去!”
话音刚落,吧台上的台灯忽然轻微地“咔”了一声——
像是窃听器的信号被触动了。
姜早垂下眼,遮住眼底的冷光。
很好,
看来那头的“听众”,听得很认真啊。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凉水滑过喉咙,带着点隐秘的快意。
想掌控?想监听?
那就好好听着。
毕竟苏棠的大嗓门,吵架从没输过。
……
黑色轿车的后座暗得像口深井,只有仪表盘的冷光映着男人的侧脸。
通讯器贴在耳边,苏棠那中气十足的骂声像炸雷似的往里灌——
“装腔作势的德国佬”、“眼底的阴沟子”、“用完就扔海里喂鱼”……
他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膝盖,骨节撞在真皮座椅上,发出沉闷的轻响,像在给那连珠炮似的骂声打拍子。
通讯器里的骂声还在滚,像没上油的齿轮在磨,刮得人耳骨发疼。
Silas指尖的敲击声停了。
不是刻意停的,是那股子毫无章法的聒噪,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节奏。
眉峰蹙得更紧了些,冷白的皮肤下,青筋极淡地跳了跳——不是动怒,是纯粹的烦躁。
他最讨厌无序的噪音。
“装腔作势?”
苏棠的声音又拔高了八度,震得通讯器都在发颤,
“我看是缺德事做太多,怕半夜鬼敲门吧!还搞监听?要不要给你颁个‘阴沟里的老鼠’奖啊?”
前排的司机大气不敢出。
跟了先生这么久,没见过谁能靠骂声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
不是恼羞成怒,是像被苍蝇缠上的狮子,懒得拍,却又被吵得静不下心。
Silas捏着通讯器的指节泛了白,金属外壳被按出细微的凹痕。
他侧耳听了几秒,通讯器里除了苏棠的骂,只有姜早偶尔的一声轻笑,或者翻动纸张的轻响,平静得像没听见这通骂战,更像……根本没把那枚窃听器当回事。
她居然完全没在意?
这个认知让他眉峰蹙得更紧。
他布下的线,她该警惕,该试探,该想方设法反制才对——就像早上在酒店那样,用“意义”当刀,精准地刺向他的防线。
可现在,她像把那枚窃听器当成了背景音,任由苏棠的噪音淹没一切。
这比被她拆穿窃听器更让他烦躁。
“先生,要不……”
司机试探着开口,想说把窃听器信号掐了。
“闭嘴。”
Silas的声音冷得像冰渣,没看司机,目光仍锁着酒馆的方向。
通讯器里,苏棠还在骂。
他忽然抬手,将通讯器扔给前排:
“关了。”
“是。”
司机赶紧按下关闭键,车厢里瞬间清静下来,只剩引擎的低鸣,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Silas靠回座椅,指尖重新落在膝盖上,却没再敲。
“呵。”
他低低地笑了声,气音里裹着点被惹毛的冷意。
她懒得应付?
好的很。
Silas抬手扯了扯衬衫领口,金属袖扣在仪表盘的冷光里闪了下,像枚淬了冰的刀片。
他没再看酒馆的方向,却能精准描摹出姜早此刻的样子——
大概正坐在吧台前,指尖翻着卷宗,苏棠的骂声再响,她眼底也只会浮着层淡淡的、事不关己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任何反击都更让他觉得……碍眼。
“去正门。”
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在压抑什么。
司机不敢多问,猛打方向盘,黑色轿车像道黑色闪电,碾过石板路的积水,在酒馆正门口急刹停下。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刺破水巷的宁静,惊得远处贡多拉上的游客都回过头。
Silas 推开车门,长风衣下摆扫过湿漉漉的地面,带起的风里裹着寒意。
他没看门口驻足的路人,径首走向酒馆那扇挂着铜铃的木门,指尖在门把上一搭,“咔” 地推开。
铜铃的脆响被他周身的低气压压得发闷,酒馆里的喧嚣瞬间凝固。
苏棠手里的擦杯布 “啪” 地掉在吧台上,瞪圆了眼:
“枣枣,枣枣……”
“有帅哥……”
傍晚的霞光斜斜切进酒馆,给吧台镀了层暖金。
Silas 推门进来时,长风衣上还沾着水巷的潮气,灰蓝色的眼睛扫过满堂客人,最终落在吧台后。
苏棠手肘悄悄撞了撞姜早,用气音憋出句:
“我去…… 这颜值是真实存在的?”
姜早抬眼时,正撞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男人站在门口,逆着光,鼻梁高挺的轮廓像被刀刻过,长风衣敞开的领口露出半截黑色衬衫,比早上在酒店时少了几分冷硬,多了点被暮色柔化的疏离。
她指尖在卷宗边缘顿了顿,没像苏棠那样失态,只是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
这人身边没跟手下,苏棠也没说该清场。
应该是提前来打发时间的。
傍晚的霞光把酒馆染成橘粉色,吧台上的玻璃杯映着光,像撒了把碎钻。
Silas 走到吧台前时,长风衣下摆扫过凳脚,带起的风卷着水巷的潮气,混着酒馆里的木质香。
苏棠还没从 “神仙颜值” 里缓过神,手里的调酒器差点没拿稳,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帅哥想喝点什么?我们家的‘威尼斯日落’超绝,分层像晚霞一样,还有……”
Silas 的目光掠过酒单,没停,灰蓝色的眼落在吧台后的姜早身上,声音比晚风还凉,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笃定:
“一杯‘海风’。”
苏棠刚要接话,就见他下巴往姜早那边微抬,动作轻得像不经意,语气却钉死了:
“她调。”
“啊?”
苏棠手里的柠檬片都掉了。
“枣枣她…… 她不是我们店员 ——”
Silas 打断她,指尖在吧台上敲了敲,节奏慢下来,不像施压,倒像在等一个肯定的答复。
“就她。”
姜早正翻着卷宗的手顿了顿,抬眼时眉梢挑了下,眼底闪过丝玩味。
“好啊。”
她合起卷宗推到一边,站起身时发丝落在肩头滑了滑,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
“‘海风’要加青柠汁和朗姆,对吧?”
苏棠在旁边急得小声说:
“你什么时候会调这个了?”
姜早没理她,拿起吧台上的朗姆酒,瓶身的标签在霞光里泛着光。
她侧过身时,发梢扫过调酒器,带起一阵轻响。
Silas 的目光落在她握瓶的手上,指尖捏着瓶颈,力度刚好,倒酒时弧度利落,青柠汁滴进去的瞬间,泡沫冒起来,像海面上的浪。
苏棠彻底懵了,张着嘴看看姜早,又看看 Silas,手里的擦杯布在指间拧成了麻花 ——
这什么情况?
一个非让客人调酒,一个还真接了?
“她真不是我们店员啊……”
苏棠还在旁边碎碎念,像在说服自己,又像在提醒 Silas,眼睛却没离开两人,
“哪有人非让客人调酒的……”
Silas 没接话,只是看着姜早把调好的 “海风” 推过来,杯口插着片青柠,边缘挂着细盐,像刚从海边捞上来的。
他拿起酒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没喝,先看了眼姜早:
“调砸了,算谁的?”
“算我的。”
姜早靠在吧台上,指尖轻点着桌面,
“赔你一杯更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