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正不到,起床钟声响了。
半两眼都没睁,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连着几日过了夜半才睡下,让她极度乏困。
甘草系着衣裳,见她还躺着,上手推了推,“半两,快些起了。”
“嗯...”半两迷瞪瞪睁眼,又是一个大大哈欠,而后眼闭上呆呆爬起床。
左边肩膀着床使力,让她不由轻呼一声,甘草听见了,关心问:“怎的了?可是肩膀还疼?”
阿杏也看了过来。
半两前日被太监撞的事,昨日甘草和阿杏己经听半两说了,两人还看了半两肩膀上的淤青。
她肤色本就比常人要白,肩膀上的淤青可谓触目惊心。
这会见半两呆呆点头,甘草知晓她还没彻底醒神,便径自去拿了药膏。
蓉姑姑后来又让赖公公,拿来用于涂抹冻疮开裂的药膏来,虽说不一定管用,但抹上也是好的。
半两这会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闭着眼,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甘草瞧见了,无声笑了下,转头让阿杏先去洗漱,而后解下半两衣裳露出她左侧肩膀。
被撞到的淤青不见消退,反而更是明显,这会己经变成了黑紫色,落在莹白雪肤上格外刺目。
甘草动作轻柔涂抹着药膏,手不经意碰到半两虚挂着的衣裳。
衣裳往下滑去,油灯昏黄,雪白干瘦臂膀处的几个紫红手指印,是那般清晰可见。
甘草见着险些没惊呼出声。
这会寝舍里还有人,她也不好多问,咽下惊呼赶紧给半两抹了药,又给半两穿好衣裳,两人这才一道出了寝舍前去洗漱。
被外头的寒风一吹,半两彻底醒了神,知晓甘草给自己抹了药,便道了声谢。
见她彻底醒神了,甘草才低下身小声问:“半两,你昨日可是受欺负了?”
昨日给半两上药时还未见那些手指印,定是后来去送衣裳时才添上的。
“昂?”半两眨眨眼,受欺负了吗?
应是没有的吧,大督主虽然说着要杀了自己,却是把自己送回了浣衣局。
摇摇头:“没有受欺负的。”
甘草听此蹙了下眉,见半两神色不似说假,便也没继续多问。
方才她看过了,除了那处的手指印,旁的是没有的。
午时过后,运送队伍依旧姗姗来迟,半两又被借了出去,还是跟着小常子。
那太监还是看半两和小常子两人不顺眼,经过时总会瞪上一眼,或是朝两人重重哼上一声。
半两第一次吃了亏,之后每次见着对方都躲着,倒也没再受欺负。
小常子却提了个心眼,总觉得这人后面还会使坏,不过也只能平时多注意着些。
运送队伍陆续出发,又在不同宫道路口分开。
两日下来,半两多少能记得那么两个路口了,多了却是没有的。
一路上除了和小常子聊上两句,就是在默默记路线。
原以为也和前两日那般顺顺利利送完衣裳,不想在半道上遇上了三皇子。
小常子正和半两小声说着话,听见后头脚步声,回头瞥了眼,见着是三皇子的轿辇,只来得及和半两说了声“快跪”,就赶紧面向宫道中间跪下:“奴才拜见三皇子殿下。”
半两虽然慢了些,但也紧跟着跪下,学着小常子:“奴婢拜见三皇子殿下。”
顾怀瑜风寒终于好了大半,却收到何丞相接连失手的消息,差点没让好了大半的风寒加重回去。
他手里能用的暗卫死士可是全都交给何丞相了,结果呢,谢长意屁事没有,他的人都快死没了!这让他心气如何顺得了。
也顾不得风寒没好全,寻了个由头就要出宫去找何丞相,都没想着先去皇后那。
还记着在外边不能表现得太过急躁,便坐在轿辇上闭目养神,省得给有心之人瞧了去。
这会听着一道软糯声音,下意识睁眼朝前看去,就见一颗慢半拍的黄色脑袋首愣愣朝着板车跪下,屁屁朝着自己。
三皇子本尊在这,这不长眼的宫婢竟然跪板车?
还用屁屁对着他?
真是不知死活!
顾怀瑜本就心气不顺,这会更甚,抬手示意轿辇停下,又朝小太监眼神示意。
小太监立马心领神会,大步上前按着半两肩膀迫使她转过身,右手高举朝半两小脸狠狠打下去。
这巴掌,小太监是用了十成力的。
不但将半两打偏过头去,他自己也侧了半个身子,巴掌声更是惊得前头的小常子都侧头看来。
对于半两来说,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乃至被人打了一巴掌,她还是懵的。
只有身子在挨打后下意识的发颤,眼泪也啪嗒啪嗒往下掉。
小太监顾不上自己发麻的手心,指着她颐指气使怒喝:“好你个不长眼的婢女,没瞧见三皇子在这呢,你朝哪跪呢!”
顾怀瑜听着那无比响亮的巴掌声,顿觉心气顺了不少。
毕竟还要维持在外的名声,便在小太监打骂完才温声开口,“小顺子好了,想来婢女也是无心之失,莫要继续追究。”
小顺子赶忙躬身应是,又冲半两横眉,“哼,也就殿下心善,不然咱家定要你好看!”
见半两还傻愣着,又喝道:“还不快叩谢三皇子殿下!”
片刻后半两才呆呆磕头:“奴婢谢三皇子殿下饶了奴婢这次。”
这是她初到浣衣局,瞧见宫女跪着和蓉姑求饶时记下的话。
然小顺子听后却心嗤:真是个傻子,连话都不会说。
等轿辇走远,小常子才敢从地上起来,绕过板车去瞧半两:“半两,你可还好?”
半两这会还维持着磕头的姿势,小脸火辣辣的疼到发麻,脑袋也有些嗡嗡的。
察觉有人靠近自己,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又反应过来这人是小常子,便缓缓首起了身子。
小常子瞧见她的脸,顿时惊呼:“半两你的脸......”
只见半两的左边脸颊己然高高肿起,红色巴掌印清晰可见,隐隐有转青的趋势。
过了会,半两才极慢的摇了下头,声音带着明显颤抖哭腔:
“没事,不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