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冰冷的署名现实

2025-08-22 2026字 1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项目会的空调开得太足,林小满抱着笔记本坐在最后一排,指尖反复着加密U盘的金属外壳。U盘被体温焐得发烫,像块揣在怀里的烙铁——里面存着从第一版到第十二版的修改记录,文件名精确到分钟,"林小满_v1终稿"到"林小满_v12终稿"的时间戳,串起她熬红的眼和磨破的指腹。

"下面看编剧团队。"周志强挺着啤酒肚走到投影幕前,激光笔"啪"地打在PPT上。会议室突然静得能听见空调外机的嗡鸣,小满的心跳撞得肋骨生疼。

编剧栏赫然印着"周志强工作室"五个黑体字,加粗加红,像道烧红的铁痕。

"周老师!"她猛地站起来,折叠椅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尖叫,"那是我写的!您看我U盘里的修改记录,每个版本都有时间戳......"

周志强慢悠悠转过身,眼袋垂得像装了水的塑料袋,嘴角挂着半截笑:"小林啊,刚来公司不懂规矩?"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黑色U盘,往投影仪上一插,"这是我三个月前的手稿,比你的早多了。"

屏幕上跳出个Word文档,创建日期赫然是去年十二月。小满的手指猛地掐进掌心,血珠从指缝渗出来——那字体她认得,是周志强每次让她代笔签字时的笔迹,连"强"字最后一捺的歪度都分毫不差。

"新人要懂感恩。"周志强往椅背上一靠,二郎腿翘得老高,皮鞋跟在会议桌腿上磕出"哒哒"声,"要不是我给你机会改剧本,你能摸着这行的门?"他突然提高嗓门,唾沫星子溅到前排策划的笔记本上,"出去!"

小满攥着U盘往门口退,听见身后有人窃笑:"又一个想抢功的,真以为改改台词就是编剧了?"策划部的李姐用钢笔敲着桌子:"周哥带新人够意思了,上个月还给她报了编剧班呢。"

"那是我自己交钱报的!"小满的声音发颤,"您说公司不报培训费......"

"顶嘴?"周志强把手里的剧本往桌上一摔,装订线"啪"地裂开,"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她踉跄着冲出会议室,走廊的咖啡机亮着冷光,需要指纹解锁才能用。那是正式员工的福利,她这种"文案整理"连碰的资格都没有。上周她看见周志强用指纹点开,接了杯美式,杯壁上的水珠滴在他锃亮的皮鞋上——那鞋跟处的磨损,跟她改了七版的男主角台词一样,藏着没人看见的功夫。

"林姐,你没事吧?"实习生小陈追出来,手里捏着张纸巾,"周哥就这样,上次王哥写的策划案,也被他改成自己的名......"

小满没接纸巾,血珠在掌心凝成小团,像颗没化开的朱砂。她突然想起昨晚改到凌晨,小陈给她泡的那杯速溶咖啡,他说:"林姐,你的剧本里有股麦香味,跟我老家的麦田一样。"

办公室的格子间静悄悄的,只有周志强的声音从会议室飘出来:"这个剧本的核心创意,来自于我对乡村题材的深刻洞察......"小满走到自己的工位前,桌角贴着张便利贴,是她写的:"藏句真心的话在第87页。"

她打开电脑,屏幕上"林小满_v12终稿.docx"的文档还亮着。第87页有行小字:"女主爷爷种的麦子,穗子比别家的沉半分——那是漳河老家的品种。"

周志强推门出来时,正撞见她盯着屏幕发呆。"还不删了?"他把自己的U盘往她电脑上一插,"用这个版本,署名改工作室。"

"这是我的心血......"小满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心血?"周志强笑出声,弯腰凑近她,金表链在她眼前晃,"在北京,最不值钱的就是心血。你看这楼里的人,谁没熬过几个通宵?"他突然压低声音,"想留就听话,不想留现在就滚,有的是人抢这个位置。"

他的指甲划过键盘,"Delete"键被按得发白。小满看见自己写的"漳河麦子"被删掉,换成了"进口麦种"。周志强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学着点,写观众爱看的,别写你那没用的乡愁。"

实习生小陈假装打印文件,偷偷往她桌上放了颗糖。糖纸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的奶白色——是她上次分给大家的,说"改剧本苦,吃点甜的"。

小满捏着那颗糖,突然想起父亲送她来北京时说的:"咱漳河的麦子,穗子沉是因为扎根深。"她摸出加密U盘,往包里塞时,金属边硌得肋骨生疼。

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映着国贸三期的玻璃幕墙,阳光把它照得像块巨大的镜子。小满站在窗前,看见自己的影子缩成个小点,手里攥着颗没拆的糖,像攥着颗不肯化的初心。

周志强的笑声从会议室传出来,混着策划们的附和:"周哥太厉害了,这个创意绝了!"小满突然抓起桌上的马克杯,想往玻璃上砸——但最终只是把它放回原位,杯底的茶渍在桌面上晕开,像幅没人看懂的地图。

她走出写字楼时,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手机突然震了下,是韩梅发来的:"姐开单了,晚上涮火锅,给你补补!"小满回了个笑脸,指尖的血珠蹭在屏幕上,像朵小小的花。

阳光穿过云层照下来,她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突然觉得那冰冷的金属外壳,比周志强的金表更烫——烫得让人想攥紧了,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