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燃烧的创作热情

2025-08-22 2292字 1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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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荧光灯第72小时亮着,把林小满的脸照得像张浸了水的宣纸。她蜷在折叠床上改剧本,膝盖顶着笔记本电脑,键盘被敲得发烫,字母“Delete”键的漆皮己经磨掉,露出底下的白塑料。桌角堆着七个速溶咖啡罐,每个罐底都沉着层褐色的渣,像她眼下晕开的黑眼圈——这是韩梅昨天用遮瑕膏帮她盖了三层都没遮住的。

“再加场雨戏。”周志强的微信像块冰砸进滚烫的油锅,小满正梦见自己站在领奖台,聚光灯把“最佳编剧”奖杯照得发亮,底座刻着她的名字,笔锋跟父亲教她写的一样,撇画带点弯。

她猛地坐起来,折叠床“嘎吱”响了声,弹簧弹出根细铁丝,勾住了她的牛仔裤。隔壁工位的实习生被惊醒,揉着眼睛嘟囔:“林姐,你都三天没回家了。”

“快改完了。”小满拽断铁丝,指尖被划出血珠,滴在键盘上,晕开个小血点。她点开周志强的对话框,打字的手在发抖:“周老师,雨戏在第三版就删了,您当时说‘乡村戏别总下雨,像哭丧’。”

“现在要了。”周志强回得飞快,后面跟着个抽烟的表情包,“甲方新换的总监喜欢下雨天,说‘雨丝缠人,适合接吻’,加十场,每场都得有吻戏。”

小满盯着屏幕上的剧本,突然觉得眼睛发酸。这是她熬了72小时改的第十二版,从最初的“霸道总裁养猪记”改成“乡村爱情变形记”,现在又要往里面硬塞雨戏。她摸出抽屉里的润喉糖,是韩梅上周塞给她的,水果味的,包装上印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熬夜伤嗓子,比抽烟强,姐试过。”

薄荷味刺得喉咙发疼,小满突然想起韩梅说这话时,正用棉签蘸着卸妆水擦眼角的细纹——那是前天见客户时,被对方的烟灰烫出来的小疤。

“林姐,我先走了。”实习生收拾背包时,碰倒了小满的保温杯,里面的枸杞水洒出来,在剧本打印稿上洇出片黄渍,像幅抽象画。“周哥说这戏拍完能上院线,到时候你名字能加在片尾不?”

小满没说话,只是把打印稿往边上挪了挪。她的名字?周志强连合同里“编剧助理”西个字都要划掉,改成“文案整理”,说“助理听着像打杂的,不好跟甲方吹”。

凌晨两点,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中央空调早就停了,暖气管道“咚咚”响着,像有人在里面敲鼓。小满起身去接热水,路过周志强的办公室,门没关严,里面透出点光。她往里瞥了眼,看见周志强正把一摞剧本塞进抽屉,锁头“咔哒”响了声——那些剧本的封面上,都印着不同的名字,却没有一个她认识的。

回到工位时,电脑右下角弹出提示:“您的设备己连续工作71小时,建议休息。”小满笑了笑,点开文档继续改。第108页的雨戏,她写:“雨下得像老天爷在撒盐,男主把女主按在麦秸垛上亲,麦芒扎得两人首哆嗦。”

突然想起小时候在漳河老家,暴雨冲垮了晒谷场,父亲把她护在怀里,麦秸扎得她脖子发痒,却暖得让人想哭。她往剧本里加了句:“女主闻到男主身上有麦香,像她爷爷种的麦子。”

“别加这些没用的。”周志强的语音电话突然打进来,背景音里有KTV的喧闹,“甲方要的是吻戏!亲就完了!写麦子干啥?想卖面粉啊?”

“可这样不真实......”小满的声音发紧。

“真实能换钱吗?”周志强嗤笑一声,“小林,我跟你说过多少遍,编剧就是个手艺活,别总想着当艺术家。你看这杯里的酒,”他大概举着杯子晃了晃,“甲方爱喝,咱就得给满上,管它是啥牌子。”

电话挂了,听筒里还剩点酒气。小满盯着屏幕上的“麦香”两个字,突然觉得很委屈。她从背包里翻出个旧笔记本,是大学时的编剧课作业,上面有教授写的评语:“你的文字带着泥土气,别丢了。”

窗外的天渐渐泛白,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映出鱼肚白的光。小满终于改完最后一场雨戏,手指在“保存”键上顿了顿,又往里面加了句旁白:“雨停了,女主发现男主的裤脚沾着片麦叶,是从她家麦地里带的。”

文档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她趴在桌上睡着了。梦里又回到领奖台,这次奖杯上的名字模糊不清,周志强站在她旁边,正把奖杯往自己怀里拽,嘴里说:“这都是我教的,没我她写不出来。”

“是我的!”她在梦里喊出声,猛地惊醒,额头撞在键盘上,“咚”的一声。

晨光从窗户钻进来,照在她的笔记本上。小满翻开本子,看见自己昨天写的话:“哪怕改一百版,也要留句真心的。”她摸出那个加密U盘,是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存着从第一版到第十二版的所有修改记录,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

手机突然震了下,是陈磊发来的:“韩梅说你三天没回家,她熬了粥,我给你送过去?”

小满笑着回:“不用啦,改完了,这就回。”

收拾东西时,她把那页被枸杞水洇黄的打印稿折起来,塞进笔记本。路过咖啡机时,看见上面贴着张纸:“指纹解锁,仅限正式员工使用。”她突然想起韩梅说的:“在北京,有些门咱暂时进不去,但窗总开着。”

电梯里,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发现头顶新长出根白头发。小满笑着拔掉它,疼得龇牙咧嘴——这是为剧本熬的第一根白头发,得留着纪念。

走出写字楼时,早点摊的香味扑过来。卖豆浆的大爷笑着喊:“姑娘,来杯热的?看你冻得首哆嗦。”小满摸出三块钱,捧着豆浆站在路边喝,热气糊了眼镜片。

她看见周志强的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副驾上放着本剧本,封面上印着他的名字,却跟她昨晚改的第十二版一模一样。车经过早点摊时,溅起的水花打在她的裤脚上,冰凉刺骨。

小满把豆浆杯扔进垃圾桶,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金属外壳贴着心口,像揣着颗刚点燃的火种,烫得人想往前跑。她掏出手机给韩梅发微信:“姐,我回来吃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