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玉佩赎灵魂

2025-08-22 2338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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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当行的铜铃在推门时“叮铃”作响,柜台上的玻璃罩蒙着层灰,把里面的金银珠宝映得雾蒙蒙的。小满把玉佩放在红丝绒托盘上,和田玉的莲花在日光灯下泛着温吞的白,背面那道裂痕像条浅疤,是她八岁时摔在石阶上磕的——当时母亲抱着玉佩哭了半宿,说“这是要陪你嫁人的”。

“最多三十万。”掌柜的推了推老花镜,指尖敲着柜台,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玉是老料,但这道裂伤了筋骨。上周收过块类似的,比你这完整,也就三十五万。”

小满的指尖划过裂痕,冰凉的玉质贴着皮肤,像母亲当年的手。“能再加点吗?”她的声音发紧,“我急用钱。”

“加不了。”掌柜的把玉佩推回来,“要不是看你这莲花雕工还算精细,二十万都嫌多。”他突然眯起眼,“你这玉……是不是有故事?”

小满没说话,只是把玉佩重新系回脖子,绳结勒得锁骨生疼。她想起十五岁那年,父亲赌输了钱,债主砸门时,母亲把玉佩塞给她,让她藏在棉袄夹层里:“这是咱家最后一点念想,不能给人。”

“三十万,卖了。”她突然解下玉佩,放在柜台上,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蒲公英。

掌柜的眼睛亮了,飞快地开单据:“签个字,钱马上转到你卡上。”钢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响,像在撕什么东西。

拿到钱的那天,北京下了场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平台总部的玻璃幕墙上,汇成一道道水痕,把“流量为王”的标语泡得发涨。小满抱着文件盒站在王鹏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传来他的笑声:“那女的肯定拿不出钱,到时候版权归我们,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门没关严,她能看见王鹏把脚翘在办公桌上,皮鞋底沾着块口香糖,正对着电话喊:“把《雾霾光》改成穿越剧,让AI男友带女主回民国带货,保证爆!”

小满推开门,文件盒“咚”地砸在桌上,里面的解约合同和版权转让协议滑出来,落在他的皮鞋旁。“钱转过去了,查收。”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现在,把我原稿还给我。”

王鹏的笑僵在脸上,金牙在灯光下闪着贼光:“林小满,你跟钱过不去?这剧本在你手里能值几个钱?跟着我,保你明年住上朝阳公园的大平层。”

“我嫌脏。”小满弯腰捡协议,指尖触到他的鞋,像碰到块狗屎,“你用烈士的血蹭流量,用别人的苦难赚黑心钱,这平层我住不起。”

王鹏突然站起来,啤酒肚顶得桌子“咯吱”响:“你别给脸不要脸!真以为离了平台你能活?告诉你,全北京的影视公司都得看我脸色!”

“那就不活在你的脸色里。”小满抱起文件盒,里面的原稿硌得胳膊生疼,却比任何时候都踏实,“我爷说,人可以穷,但不能让人戳脊梁骨。”

走出玻璃大厦时,暴雨还没停,豆大的雨点砸在文件盒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像在为她鼓掌。张勇的电动车停在路边,他披着件雨衣,车筐里放着两瓶冰镇北冰洋,瓶身凝着的水珠顺着标签往下淌,打湿了他手里的违约金通知书——45万划掉了,改成了30万,旁边用红笔写着“余款豁免”,是王鹏的笔迹,大概是怕她真鱼死网破。

“搞定了?”张勇把雨衣披在她身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我买了冰镇的,庆祝一下。”

小满接过北冰洋,瓶身的凉意透过掌心传过来,激得她打了个哆嗦。“玉佩卖了三十万。”她的声音很轻,像怕被雨听见,“我妈知道了,肯定会哭。”

“哭完了再买新的。”张勇拧开汽水瓶,“砰”的一声,气泡涌出来,溅在他手背上,“等我攒够钱,给你买块新的,比这个还亮,不带一点裂。”

小满笑了,眼泪混着雨水掉下来,砸在汽水瓶上,和气泡一起炸开。她突然想起母亲给她玉佩时说的话:“这玉能辟邪,其实辟的不是鬼,是心里的邪念。”现在看来,母亲说得对——她把玉卖了,却把心里的邪念赶跑了,值。

雨越下越大,把两人的影子泡在水里,融成一团。张勇蹬着电动车往回走,车筐里的文件盒被雨衣裹得严严实实,像抱着个刚出生的婴儿。小满坐在后座,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混着雨衣里的汗味,让人想起老家晒谷场的味道。

“接下来去哪?”张勇的声音被雨声泡得发闷。

“去网吧。”小满的声音带着点笑,“我得把原稿重新打出来,万一丢了,三十万就真打水漂了。”

路过天桥时,小满看见桥下的积水里浮着片玉坠,像她那块,但仔细一看,只是块碎玻璃。她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失去了才知道,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不是玉佩本身,是它代表的念想,而念想这东西,只要记在心里,就永远丢不了。

张勇突然停下车,从车座下摸出个布包:“差点忘了。”里面是个银质的小莲花吊坠,链子女式的,有点旧,“我爷给我奶买的,说戴着保平安。你先戴着,等我买了新玉再换。”

小满把银莲花戴在脖子上,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比和田玉更实在。她想起大学时陈磊送她的钢笔,笔尖早就秃了,却一首放在笔袋里——真正重要的东西,从来不是用价钱衡量的。

雨小了些,天边透出点光。小满抱着文件盒,突然觉得这30万的债,像场洗礼,洗掉了她身上的怯懦和妥协。她知道,以后可能要住更小的房子,吃更便宜的饭,送更多的稿子,但只要手里的原稿还在,心里的光就不会灭。

“张勇,”她突然喊,声音在雨里飘,“等我把剧本卖了,第一顿就请你吃卤煮,加三份肺头!”

张勇的笑声从前面传来,混着电动车的“咔哒”声,像首没谱的歌:“再加两瓶北冰洋!”

积水里的倒影晃啊晃,两个影子挨得很近,像要长在一起。小满摸了摸脖子上的银莲花,突然觉得北京的雨,好像也没那么冷了——因为有人给她披雨衣,有人记得她爱吃的卤煮,有人在她把最珍贵的东西卖掉时,递过来一朵更实在的花。

有些债,是用来赎灵魂的。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