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代码里的温柔

2025-08-22 2202字 1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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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的合租房还亮着灯。林小满把第七版剧本摔在键盘上,纸页边缘被打印机啃得参差不齐,像只被揉皱的蝴蝶。甲方的微信还在弹:“必须加出轨戏!不然没冲突!”“外卖骑手怎么可能救人?改成抢钱更真实!”“明早八点看不到新稿,这单就黄了!”

键盘突然“咔哒”响了声。陈磊转着办公椅滑过来,眼镜片上沾着方便面汤,T恤领口的汗渍洇成朵灰云。“又被甲方CPU了?”他往她手里塞了颗润喉糖,包装早被捏扁,“我爷说,对付这种人,就得用魔法打败魔法。”

小满剥开糖纸,薄荷味刺得她太阳穴突突跳:“怎么打败?他们要我把张勇写成抢钱的混蛋。”

“那简单。”陈磊抓过她的笔记本,飞快地翻到“骑手救人”那段,铅笔在页边画了个丑丑的笑脸,“我给你写个程序,叫‘甲方退散机’。”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绿色的代码像串发光的蝌蚪,“输入他们要的狗血剧情,自动生成八百字反驳,附带法律条款那种。”

小满凑过去看屏幕,他的指甲缝里还嵌着上次修电脑蹭的灰,手背上的针孔淡得像片云——上周他咳得首不起腰,被张勇架去医院输液,回来只字不提诊断结果,只说“护士扎针比我敲代码疼”。

“你别熬了,医生说你得早睡。”她想关电脑,却被他按住手腕。他的掌心烫得吓人,像揣了个小火炉。

“快好了。”陈磊的咳嗽声闷在胸腔里,像台生锈的鼓风机,“再加个功能,按F12给你放烟花。”他敲下最后一个分号,屏幕突然炸开满屏金色光点,红色的“去他妈的甲方”几个字在烟花里晃,像有人在黑夜里点燃了串鞭炮。

小满“噗嗤”笑出声,咖啡差点呛进气管。“你还会这个?”

“以前写游戏外挂学的。”陈磊挠了挠头,耳尖在台灯下泛着红,“那会儿总被甲方改需求,就写了这玩意儿解气。”他指着烟花代码里藏着的小字,“你看这个,《大话西游》的台词——‘他好像条狗啊’,说的就是咱们这种熬夜改稿的。”

窗外的风卷着沙尘撞在玻璃上,像在为他们鼓掌。小满突然看见他电脑右下角的网页,标题栏写着“心肌炎患者注意事项”,页面停留在“避免熬夜、忌辛辣、定期复查”那行,光标还在闪烁,像个没说完的警告。

“你是不是……”

“别瞎想。”陈磊飞快地关掉网页,抓起桌上的保温杯灌了口,枸杞水的味道漫开来,“我这是老毛病,抗造。”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突然调出个新文档,“再给你加个‘张勇语录生成器’,他总说‘我爷讲过’,我把他说过的话都存进去了,你写剧本时首接调。”

文档里整整齐齐列着几十条:“我爷说,船漏了先堵窟窿,别先骂浪”“我爷说,热馒头得晾晾再吃,急了烫嘴”“我爷说,给人指路别瞎指,耽误人家赶船”……每条后面都标着日期,最近一条是昨天:“我爷说,小满写的故事,比电视剧真”。

小满的眼泪突然砸在键盘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小满”两个字。“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听多了就记住了。”陈磊的咳嗽声又起来了,他慌忙抓起纸巾捂住嘴,展开时,雪白的纸上洇开朵小小的血花。他飞快地揉成团塞进裤兜,像什么都没发生,“你爸住院时,我爸也在ICU。我知道半夜改稿的滋味,知道怕稿子黄了交不起住院费的滋味。”

他的电脑散热器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只喘不上气的狗。小满想起这台电脑陪他写了五年代码,从大学毕业设计到现在的“剧本生成器”,键盘的“W”键早就磨秃了,是他自己用马克笔补的漆。

“程序写完了。”陈磊把U盘往她手里塞,金属壳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磊”字,“密码是你生日。”他突然从抽屉里掏出袋饼干,是临期的苏打饼,“垫垫肚子,我去给你烧点水。”

他站起来时,身子晃了晃,手撑在桌沿才稳住。小满看见他后颈的汗把衬衫洇成了深色,像片刚浇过水的田。厨房传来水壶烧开的哨声,接着是压抑的咳嗽,然后是水流声——他在偷偷漱口,想把血腥味冲掉。

小满打开他没关的微信,置顶的对话框是和医生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医生发的:“再熬夜可能猝死,你自己掂量。”下面是他回的:“等我把这个程序写完,就去住院。”

水壶的哨声停了。陈磊端着热水回来,手里还攥着颗水果糖,橘子味的,糖纸皱巴巴的。“我爷说,吃甜的能压惊。”他把糖塞进她嘴里,指尖碰着她的嘴唇,烫得她缩了缩。

窗外的天泛白时,小满终于改完了剧本。陈磊趴在键盘上睡着了,口水打湿了“// 保护小满的剧本”这句注释。她给他盖上张勇的工装外套,布料上的葱油味混着他身上的药味,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晨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照在他的电脑屏幕上。屏保是片蓝色的海,浪花朵朵,像漳河的夏天。小满突然想起张勇说过,陈磊大学时是计算机系的才子,放弃了大厂offer,就为了写“能让人开心的代码”。

现在,他的代码里没有高薪,没有晋升,只有给她放的烟花,给张勇存的语录,给所有被生活摁在地上摩擦的人,留的那点温柔。

她拿起那个刻着“磊”字的U盘,突然觉得这小小的塑料壳里,装着比任何合同都重的东西——是有人宁愿燃烧自己,也要给你照亮的路。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甲方发来的:“新稿不错,就按这个拍。”

小满没回,只是轻轻合上陈磊的电脑。晨光里,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像只安静的蝶。她把那颗橘子糖的糖纸抚平,夹进剧本里,在旁边写了行字:“代码会消失,温柔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