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贸三期45层的咖啡馆飘着蓝山咖啡的焦香,落地窗外的雾霾刚被风撕开道口子,阳光斜斜地切进来,在韩梅的GUCCI套装上投下道金边。她指尖夹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没点燃,烟盒是仿的爱马仕,烫金的“H”歪歪扭扭——和她三年前在地铁口发传单时,藏在口袋里的那盒中南海,简首是两个世界。
“韩小姐这身行头,越来越有味道了。”李总的肥手在桌面上搓了搓,金戒指蹭过骨瓷咖啡杯,发出刺耳的“滋啦”声。他是建材城的老板,去年在酒局上把韩梅堵在消防通道,手掐着她的后颈说“签单得有签单的诚意”,唾沫星子溅在她刚买的白衬衫上。
韩梅笑了笑,假睫毛在阳光下抖了抖,像只停在眼睑上的蝴蝶。“李总说笑了,”她把笔记本电脑往中间推了推,触控板上的美甲是“迪奥999”的仿色,边缘己经磕掉了块,“您看这份《家族财富传承方案》,光是资产隔离条款,就能帮您儿子避开不少麻烦。”
李总的目光没在屏幕上停留,反而慢悠悠地探过来,肥腻的指尖搭上她的膝盖,隔着西裤布料,传来黏糊糊的温度。“条款的事不急,”他往她颈侧凑了凑,呼吸里混着五粮液和韭菜盒子的味,“上次我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韩梅的指甲在触控板上顿了顿,按下了侧面个不起眼的按钮。领口的珍珠胸针突然闪了下红光,像颗藏在肉里的子弹——那是她花80块钱在华强北买的录音笔,内存卡能存72小时录音。“李总说的是哪件事?”她故意装傻,指尖滑过屏幕上的“偷税漏税风险评估”,字体加粗加红,像在他眼前晃刀子。
“装什么纯?”李总嗤笑一声,手往她大腿根挪了挪,“陪我一晚,那一百万的保单,我现在就签。”他另只手掏出钢笔,笔帽上的钻石闪得廉价,“去年在消防通道,你可不是这态度。”
韩梅突然仰头笑了,笑声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格外脆。她抓起笔记本转了个方向,屏幕正对着李总,播放键按下的瞬间,他粗嘎的嗓音炸了出来:“...那87万的偷税钱,藏在我小姨子账户里,税务局查不到...”
录音里还有酒局的喧闹声,夹杂着他对另个客户的吹嘘:“...那女的想签单?得让她知道谁是爷...”
李总的脸“唰”地白了,手像被火烫似的弹开,带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他的鳄鱼皮皮鞋上漫开,晕出朵丑陋的花。“你...你他妈录音?”他的声音抖得像筛糠,左右张望的样子,活像被踩了尾巴的老鼠。
“李总别激动,”韩梅抽出张纸巾,慢悠悠地擦着溅到裤腿上的咖啡渍,“这录音我存了三个云端,加密了,除了我没人能打开。”她把钢笔往他面前推,笔帽上的假钻石正对着他的眼睛,“签了这份保单,年化一百万,保您全家‘平安’——包括您小姨子的账户。”
李总的喉结滚了滚,抓起钢笔的手抖得握不住。“你就不怕我...我找人弄你?”
“怕啊。”韩梅往椅背上靠了靠,露出颈侧道淡淡的淤青,是今早试衣服时发现的,被他昨晚掐的,“但我更怕我妈哮喘犯了,没钱住院。”她突然从包里掏出张照片,是她妈在老家医院的病床照,插着氧气管,“李总您家大业大,肯定懂‘保命钱’的重要性。”
李总盯着照片看了三秒,突然狠狠把笔戳在签名栏上。“我签!”他的字歪歪扭扭,墨水洇透了纸背,“但你得把录音删了!”
“删啊,”韩梅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胸针的红光又闪了下,“等您交了第一笔保费,我当场删给您看。”她把合同折好,放进爱马仕包——包是高仿的,拉链早就坏了,得用手提着才不会散。
李总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算你狠!”他的皮鞋踩过地上的咖啡渍,留下串黑脚印,“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
“李总慢走。”韩梅坐着没动,看着他的背影撞开玻璃门,差点绊倒门口的迎宾台。她拿起没点燃的香烟,对着阳光转了转,烟身印着的“爱马仕”字样己经磨掉了一半——这是她上个月签下个拆迁户后,奖励自己的“战利品”,20块钱一盒,比中南海贵,却没那股呛人的劲。
咖啡馆的服务员过来收拾残局,看她的眼神带着点鄙夷,像在看什么不正经的女人。韩梅没在意,从包里掏出小镜子,对着补口红。膏体是35块钱在广州批发市场批的,涂在嘴上却有种奇异的踏实感——比去年在酒局上被灌得晕头转向,强撑着签下的第一单,踏实多了。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团队经理发来的:“小韩,李总这单拿下,你就是本月销冠了!晚上庆功宴,必须来!”后面跟着三个鼓掌的表情。
韩梅回了个“OK”,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客户名单,李总的名字被她标成了“A类(高风险高回报)”,备注里写着“小姨子账户、偷税87万、好色”。她想起刚入行时,师傅教她“客户是上帝”,现在她觉得,客户是猎物,得用他们自己的獠牙,才能套住他们。
走出国贸时,风卷着沙尘扑过来,迷了她的眼。她拐进地下车库,坐上那辆分期付款的宝马3系——车是二手的,保险杠还补过漆,却是她咬牙买的,“见客户得有排场”。发动车子时,她摸了摸颈侧的淤青,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去年在消防通道,李总也是这样掐着她的后颈,她吓得浑身发抖,却只能强笑说“李总喝醉了”。那时她的包里装着最便宜的润唇膏,想着“只要签下这单,就能给妈买台新的制氧机”。
现在,她的包里装着录音笔、客户黑料和高仿口红,妈新的制氧机早就买了,却三个月没给家里打电话。她怕妈听出她声音里的冷,怕妈问她“怎么学会说瞎话了”。
车载电台突然响起首老歌,是那英的《征服》。韩梅跟着哼了两句,在等红灯时,看见后视镜里的自己——假睫毛、假包、假口红,连笑容都是练过的,嘴角上扬30度,不多不少,正好露出颗假的镶钻牙。
“叮”的声,银行发来短信:“您尾号XXX卡到账100000元,摘要:李总保费提成。”
韩梅把车窗降下条缝,让风沙灌进来。呛人的味道里,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地铁口发传单,个老太太接过去说“姑娘,卖保险积德”。那时她信,现在她只信——在这北京城里,想活着,就得先变成猎人。
红灯变绿时,她踩下油门,宝马车汇入车流,像条游进深海的鲨鱼。后视镜里,国贸三期的玻璃幕墙越来越小,最终缩成个模糊的光点——那里藏着她的第一单,第一块淤青,第一支高仿口红,和第一个被她反咬一口的猎物。
手机又震动了,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韩小姐,听说你能帮人‘解决麻烦’?我是做工程的,有些账想‘理理’。”
韩梅笑了笑,回复:“明天下午三点,国贸见。带好你的‘诚意’。”她摸了摸领口的珍珠胸针,红光在暗处亮了下,像只蓄势待发的眼。
原来当猎人的滋味,这么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