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烧烤炉里的涅槃

2025-08-22 2496字 1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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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公园的烧烤区飘着股甜腻的肉香。周志强举着烤得流油的鸡翅,往鼎盛影视的赵鹏手里递,油汁滴在他的阿玛尼西装上,晕开片深褐色的渍,他却笑得满脸堆褶:“赵编,《胭脂巷》开机那天,我一定到!”

赵鹏咬了口鸡翅,骨头“咔”地一声咬断:“还是周总敞亮,这‘戏台失火’的点子,五万块绝对值。”他往人群外瞥了眼,突然压低声音,“那个林小满……没闹吧?”

“闹?”周志强嗤笑一声,往炭火里吐了口唾沫,火星“噼啪”溅起来,“一个北漂丫头,能翻起什么浪?给她五万块,够她跪下来谢我。”

话音刚落,烧烤架旁的人群突然往后退。林小满站在那里,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被玻璃划伤的疤痕——是上次隔断墙倒塌时留下的。她手里攥着个黑色U盘,还有最后一本《青衣巷》的打印稿,封面上的“苏婉”两个字被雨水泡得发皱,是她今早从废墟里翻出来的。

“林小满?”周志强的鸡翅“啪”地掉在地上,油汁溅在他的鳄鱼皮鞋上,“你来干什么?”

小满没说话,径首走到烧烤炉前。不锈钢的烤架被炭火熏得发黑,上面摆着同事们烤焦的玉米、淌油的香肠,还有周志强刚烤好的秋刀鱼,鱼眼凸出来,像两颗愤怒的珠子。她把打印稿往烤架上一放,纸页立刻被烫得卷起来,“苏婉”的名字在热气里扭曲变形。

“你疯了!”周志强冲过来想抢,被小满用胳膊肘抵住胸口。她的力气不大,却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逼得他连连后退,撞翻了旁边的啤酒箱,玻璃瓶子碎了一地,酒液混着血珠在地上漫开——是他被碎玻璃划破的脚踝。

“这剧本,我烧了。”小满的声音在炭火的噼啪声里格外清,“省得脏了别人的眼。”她掏出那个黑色U盘,是陈磊帮她做的加密备份,里面存着从初稿到终稿的所有修改记录。她把U盘扔到烤架中央,塑料壳遇热“滋啦”一声蜷起来,冒出股刺鼻的黑烟,像在哭。

“那是证据!”赵鹏突然喊出声,手里的烤串掉在地上,“你怎么能烧了?”

小满转头看他,眼睛亮得吓人:“证据?赵编上周约我喝咖啡时,不是说‘《青衣巷》的版权在我手里,周志强拿不走’吗?怎么现在帮着他说话?”

赵鹏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抓过旁边的冰啤酒猛灌一口,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像在流汗。

周志强捂着流血的脚踝,指着小满的鼻子骂:“你他妈别想在这行混了!我让所有公司都封杀你!”

“混?”小满笑了,眼泪却跟着掉下来,砸在烤架上,溅起细小的火星,“跟你这种偷东西的混,不如回漳河卖油条!”她抓起烤架旁的铁夹子,把打印稿往炭火里拨了拨,纸页在火中蜷成黑色的蝴蝶,墨字被烧得焦黑,却在火光里透出点红,像苏婉水袖上的胭脂。

人群里突然有人鼓掌。是公司的实习生小王,她举着半串烤玉米,大声说:“林姐烧得好!这剧本本来就是她写的!”

周志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抓起旁边的灭火器就往烤架上喷。白色的粉末裹着火星漫天飞,落在小满的头发上、衬衫上,像场突然降临的雪。她站在白粉里,看着被扑灭的炭火,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混着抽泣,在公园的晚风里荡得很远。

“周志强,你灭得了火,灭不了字。”她抹了把脸上的白粉,露出沾着炭灰的脸颊,“《青衣巷》在我脑子里,在我心里,你偷不走,也烧不掉。”

这时,烧烤区入口传来电动车的刹车声。张勇推着车站在那里,车筐里的《著作权法》被风吹得哗哗响,他刚送完附近的奶茶单,工装外套上还沾着珍珠奶茶的甜香。他看见小满站在白粉里,像个刚从雪地里走出来的战士,突然把车往树上一锁,快步走过来。

“给。”他往她手里塞了杯热奶茶,是她常喝的三分糖,杯壁上凝着水珠,“先暖暖手,别冻着。”

小满接过奶茶,指尖触到杯壁的瞬间,突然想起张勇送她去网吧的那个凌晨,他也是这样,把热乎的东西往她手里塞。炭火的余温还在烤架上,奶茶的甜香混着塑料燃烧的焦味,竟奇异地让人踏实。

“周总,”赵鹏突然拽了拽周志强的胳膊,往张勇手里的《著作权法》瞥了眼,“差不多行了,别把事闹大。”他往小满手里塞了张名片,“我叫赵鹏,要是你想重写《青衣巷》,或者写新故事,找我,我投资。”

小满没接名片,只是把奶茶杯往张勇手里一递,弯腰捡起根没烧完的木炭。炭头还红着,烫得她指尖发麻。她在地上写下两个字:“新篇”,笔画被风吹得微微发颤,却比任何签名都有力。

周志强看着地上的字,突然觉得脚踝的伤口更疼了。他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滚!都给我滚!”

离开烧烤区时,小满的白衬衫沾着炭灰和白粉,像幅被弄脏的画。张勇帮她拍着背上的灰,指尖碰着她衬衫第二颗纽扣——是颗普通的塑料扣,和他工装外套上的一模一样。“刚才那下,像《笑傲江湖》里烧琴的刘正风,够劲儿。”

“你还看武侠?”小满笑了,嘴角的炭灰蹭到张勇的手背上,他手背上的烫伤疤痕在暮色里泛着红,像朵没开的花。

“辍学后在码头看的,”张勇挠了挠头,从车筐里掏出本破了角的《笑傲江湖》,扉页上写着“张勇藏书”,字迹歪歪扭扭,“我爷的旧书,他说‘人得有骨气,不然跟咸鱼没区别’。”

烧烤区的方向传来周志强的怒吼,还有同事们收拾东西的嘈杂声。小满回头望了眼,炭火己经被彻底扑灭,只留下堆黑色的灰烬,被晚风吹得西处飘散。她突然觉得那些灰烬不是结束,是开始——烧掉了不属于自己的执念,才能腾出地方,种下新的故事。

张勇的电动车筐里,还放着他刚买的烤红薯,用锡纸包着,烫得能焐热手心。“给。”他剥开锡纸,甜香漫过来,“我爷说,红薯埋在炭火里才甜,人也得经点烧,才知道自己啥滋味。”

小满咬了口红薯,热流顺着喉咙往下淌,把塑料燃烧的焦味冲得干干净净。她想起苏婉在戏里说的“骨头碎了也能敲出响”,突然觉得自己此刻的骨头,比任何时候都硬。

远处的路灯亮了,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烤架旁的“小心火烛”告示被风吹得拍打柱子,像在给他们送行。小满攥着那杯没喝完的奶茶,突然明白,有些东西烧不掉——比如藏在字里的骨气,比如有人递过来的那杯热奶茶,比如这北京城里,比海更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