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意外的相遇

2025-08-22 1998字 1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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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勇拽住林小满时,掌心的老茧蹭过她的胳膊,像漳河码头的粗麻绳擦过船板。他的蓝色工装袖口卷着,露出小臂上道浅粉色的疤——是去年送单时被自行车链条刮的,当时流了血,他就用路边的野草摁了摁,接着送完了三单。

“你这人咋不看路?”他把她往人行道拽,电动车停在旁边“滴滴”响,是系统在催下一单。头盔放在车筐里,雨刮器歪得像只断了翅膀的蜻蜓,上面还沾着片法国梧桐叶,是刚才从写字楼门口扫下来的。

林小满的眼泪糊了满脸,睫毛膏晕成黑团,像被暴雨打湿的蝴蝶。她盯着张勇手里的扉页,“献给故乡的海”那行字被风吹得掀起来,露出底下她用铅笔描的小灯塔——那是漳河老码头的标志,去年台风过后就塌了,爸蹲在废墟上抽了半包烟。

“这灯塔……”张勇的手指突然顿住,指腹蹭过纸面的铅笔印,“你是林建国的闺女?”

小满猛地抬头,眼泪掉在他手背上,烫得他一缩。“你认识我爸?”

“咋不认识?”张勇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点水泥灰——早上送装修公司的单,被工人泼了一身灰。“你爸那艘‘破浪号’,船底的缝还是我爷帮着补的。那年你才这么高,”他比划着膝盖,“扎俩羊角辫,蹲在码头啃玉米,玉米粒掉我爷一鞋。”

这话像把钥匙,猛地撬开小满的泪腺。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比小时候丢了最喜欢的贝壳还伤心。晚高峰的人潮从身边涌过,有人举着手机拍,有人绕着走,只有张勇蹲在她对面,把头盔往地上一扣,当成临时凳子。

“哭够了没?”他递过来包纸巾,包装上印着“张记包子铺”,边角卷得像波浪,“再哭,梅干菜包子就凉了。”

小满抽抽噎噎地接过来,纸巾糙得硌脸,却带着股面香。“你咋……啥都知道?”

“送单路过你们公司不下五十回。”张勇从车筐里拽出个保温袋,拉链“刺啦”拉开,冒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上周三凌晨两点,你在三楼窗边改剧本,影子投在玻璃上,手一首在抖。”他把个肉包子塞给她,“我在楼下等超时单,听见你念‘麦子要晒够三个太阳’,当时就想,这闺女肯定是漳河来的——咱那儿的麦子,就得这么晒。”

包子烫得小满首搓手,咬下去的瞬间,梅干菜的咸香混着肉汁在嘴里炸开。她突然想起临走前,妈站在灶台前揉面,爸蹲在旁边烧火,说“让你妈多包点,到了北京,想家了就蒸一个”。

“你咋也来北京了?”小满的声音还有点哑,包子馅蹭在嘴角,像小时候偷吃妈做的酱菜。

“我爷要换膝盖。”张勇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塔吊上,那东西转得像老家的风车,“在漳河,换个膝盖要三万,在北京送外卖,干得好一个月能攒五千。”他突然拍了拍电动车后箱,“别瞧我送外卖,我也在学写东西。”

后箱盖没扣严,露出半本《编剧入门》,书脊磨得发白,页边画满红笔批注。“这是我媳妇用超市积分换的。”张勇的声音有点不好意思,“她在昌平超市理货,说等娃生了,我就找个夜班保安的活,白天在家写剧本——咱漳河人,谁还没点念想?”

小满盯着那本书,突然想起周志强办公室锁着的那些剧本。那些烫金封面的本子,和眼前这本磨破的书比起来,像假花和野菊的区别。

“周志强那人,”张勇突然啐了口,“前年偷过一个姑娘的策划案,那姑娘闹到公司,被他骂‘不知好歹’,最后拿了两千块钱走了。”他往小满手里塞了张名片,纸边被汗水浸得发卷,“这是我电话,24小时开机。他再敢欺负你,我带十个漳河老乡堵他公司门口——咱码头人,最恨偷东西的。”

名片上“张勇 外卖配送”下面,有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梅干菜包子配方,找我要。”

小满突然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像沾了露水的草。“你咋啥都知道?”

“你爸每次跟我爷通电话,三句不离你。”张勇跨上电动车,脚蹬子“咔哒”踩了半圈,“他说你写的东西里有海的味道,让我在这边多照看你——本来想找机会认认门,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电动车汇入车流时,张勇突然回头喊:“你那剧本里的麦香,比我媳妇用的香水好闻!”

小满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尾灯变成个小红点,像漳河夜里归航的渔火。手里的包子还热着,她又咬了一口,梅干菜的味道里,突然尝到了点故乡的咸。

晚高峰的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小满把名片塞进U盘盒子里,金属外壳贴着心口,像揣着颗刚从码头捞上来的海星,扎手,却鲜活。她掏出手机给韩梅发微信:“姐,别带张太太来了,我请你吃梅干菜包子,比火锅暖。”

远处的国贸三期亮了灯,玻璃幕墙反射着晚霞,像块巨大的调色盘。小满抱着她的剧本往地铁站走,脚步比来时稳多了。散落的纸张被她按顺序理好,最上面那张扉页在风里轻轻晃,像片刚从漳河漂来的芦苇叶,带着水的重量,和光的方向。

地铁13号线进站时,她摸出那个加密U盘,突然想给它改个名——就叫“破浪号”,像爸的船一样,哪怕被浪头拍得再狠,也得往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