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请太后……”
乾元帝还未说完,殿外太监就传来唱喏声:“太后驾到。”
冯姑姑扶着简素打扮的太后走入大殿。
太后面色不太好,众人行礼后,她先后看了看贺霆湛和沈玉瑶,才慢悠悠说道:“哀家听闻这边闹出皇嗣被掉包这种事,便特意过来看看。”
“太后!”乾元帝像是抓到一根浮木,紧巴巴的盯着,“你是知道阿湛身份的,当年……当年冯姑姑还去看过慕氏的,你快与臣子们说说。”
这会,贺霆湛也有了一丝紧张。
他可以命令又或者威胁其他人,但太后……
他不能。
圣上厌了他阿娘之后,就再没照看他们母子。
贺昌见状就想置之不管,还是冯姑姑偷偷来过几次,贺昌才让他去了崔家族学启蒙读书。
后来他功课不错,太后又在宫里提过几次,圣上终于想起他在宫外还有个儿子,就让苏院长教一教他。
这不是关爱,而是想看看他以后能不能发展成一枚有用的棋子。
然而太后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就皱眉道:“皇帝这是受了打击,得了失心疯了?”
乾元帝面色一僵:“太后,连你这么怨恨朕吗?!”
太后寒着脸,“还不快请皇帝下去,让张院判好好看看?”
若是贺霆湛说这话,他就是谋逆臣子,会惹天下人议论辱骂。
可太后是皇帝生母,她来说这话合情合理。
乾元帝骂骂咧咧的被“请”下去。
苏院长只是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太后再看向六殿下,目光复杂,这是端王仅存的一个血脉,她问:“摄政王,这孩子的生父虽是犯下谋逆大罪,不过他当时年幼,他顶替了皇子位置,也是宋春德所为,能否只是将他贬为庶人,此后住在摄政王,由你教养?”
她倒想把孩子养在身边,可他这等身份,不适宜待在宫里。
贺霆湛一口应下。
他本就答应了会保住这个孩子的性命。
亏得这孩子自小被换进宫里,宋春德想给他灌输什么复国大业也是没什么机会,不然他还真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
而立太子的诏书自然是作废了。
不过连太后都出面说乾元帝得了失心疯,这位皇帝往后再有什么旨意都是无用的了。
商议太子人选的时候,太后和一帮重臣是移步到内阁一同商议。
沈玉瑶在外头等候。
圣上只剩下两个皇子,崔首辅见贺霆湛不要这个皇位,自然一边吹捧他,一边举荐五殿下做太子。
太后冷冷一笑,“五皇子都十岁了,连字都认不全,如何能担此大任。”
崔首辅面色有些难看。
只怪崔贵妃舍不得儿子受苦,每日都是各种糕点糖果哄着,不想读书就不读了,这会真让他反驳不了一句话。
他支支吾吾道:“若摄政王教养五殿下,想必……”
贺霆湛倒不客气:“朽木不可雕也。”
“……”崔首辅彻底没了话说。
最后是定了三岁的七殿下做太子,由太后养育,苏院长教书,摄政王继续监国理政。
至于乾元帝,就送往北宫“养病”了。
“等等。”太后让众臣先退下,单独留下贺霆湛一人。
内阁灯火通明,内侍们也摆上炭盆,屋中温暖如春。
太后坐在上首,端庄严肃,眼眸锋利。
“阿湛。”她道,“你是跟玉瑶互通心意了?”
她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
贺霆湛也看了眼,嘴角微扬,有说不出的傲娇。
“不错。到时候我们成亲,太后能够来观礼是最好的。”
太后微微颔首,说:“玉瑶这孩子真是的……救命之恩如何报答不行,非要以身相许。”
贺霆湛嘴角的笑意忽然一僵。
“太后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么?她知道你把九转紫金丹给了她用。”太后语气淡淡的,“她总是这样,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会回报十分。其他事儿哀家也懒得说话了,不过婚嫁大事,哀家不想她将就,阿湛,你觉得呢?”
贺霆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这段话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内阁的。
天色又暗又沉。
还刮着寒风。
他刚走到廊下,就见到披着斗篷的沈玉瑶迎面走来,她眉宇间不见疲倦,脸上是盈盈笑意。
只是她看到他的面色极为阴沉,乌云密布似的,她的笑意一点一点的下去。
“王爷,你怎么了?”太后是说了什么话,竟让他如此难受。
贺霆湛定定看着她,声音又冷又淡:“沈玉瑶,你是在可怜我么?”
“什么?”她一头雾水。
“你在可怜我,明明中了毒都命不久矣了,还要把丹药送出去。”
可怜我一个外室子无人疼爱,不,可怜我亲生父亲不要我,只把我当一枚棋子使用,所以你能不介意我的身世,不介意我亲生父亲害死你兄长……”
还是说,你被宋书晏伤透了心,你觉得嫁谁都一样,所以你选择嫁给我,只为报答往日恩情。
他越想,眼睛越猩红。
拳头握了又握。
他多想沈玉瑶会立即否认,否认她并不知道丹药一事,她不是想报恩,而是真的喜欢他。
哪怕是一点点。
偏偏沈玉瑶仅是短暂一愣后,就说:“太后告诉你的?”
贺霆湛轻蔑一笑,将早就摘下的玉佩递出。
他只有三个字。
“还给你。”
“你这是做什么?”沈玉瑶皱皱眉,没有接过,“贺霆湛,有事儿你可以听我解释,但不代表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耍脾气要与我断个干净。”
“当对宋书晏,不也是这样吗?你可以,怎么我就不行?”
“……”沈玉瑶忍了忍,“他与崔雪凝早就厮混在一起,这是我无法忍受的事情,我才如此决绝。”
“如今我也一样,我不需你可怜。”也不需要你那怜悯的爱,报答恩情的献身。
不由她分说,他将那块玉佩塞回她手里。
沈玉瑶心口发闷,在这一瞬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鼻子眼睛更是酸酸的,她竟有了一丝哽咽,攥紧了玉佩:“贺霆湛,你今日敢走,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