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再次摔了个镇纸，怒道：“你休想！”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眼前的这个儿子，身长玉立，面容冰冷，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他再次感受到，这个儿子己经长大了，再也不是给一点温暖或者权势，就会高兴得不得了的孩子了。
而他，己经身形微微佝偻。
耳朵听不太清楚。
眼睛看不太清楚。
他老了。
虽然他是帝王，一国之君，但他也是难以抵抗天命！
他心头升起一阵阵恐惧，立即指着贺霆湛喊道：“贺霆湛假传圣旨，忤逆犯上，将他拿下，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里外的羽林卫闻言，互相看了看，握紧了剑柄，却迟迟没有行动。
而贺霆湛站在那里，挑眉：“圣上，你才是让臣失望呢。”
乾元帝面色青白，有止不住的怒气：
“你……你是要谋反吗？！你们是要谋反吗？！”
“朕才是皇帝！而他没有认祖归宗，只是贺家的外室子！你们是想遗臭万年吗？！”
他不敢置信，忠心于自己的羽林卫竟全都不听自己的命令。
羽林卫也被贺霆湛收拢于麾下！
这个逆子！
羽林卫还是没有动弹。
乾元帝脸上最后那点血色也都退去，他身子一晃，坐回了龙椅上。
他冷盯着贺霆湛，道：“将羽林卫收入你的势力麾下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反了朕的。”
贺霆湛道：“臣忠心耿耿，怎会想反了圣上呢？臣只是想让圣上把圣旨改一改。”
从宫中出去的圣旨，还会留有一份存档。
乾元帝当即明白，他这是想抹除一切罪证，好让百官抓不到他假传圣旨的证据。
“好。”这会，乾元帝难得爽快答应了，“传御前侍笔。”
一般皇帝的圣旨，都是由御前侍笔代劳的，然后再盖上玉玺印章。
贺霆湛没有拒绝。
御前侍笔来得很快，看到养心殿这副情景，人还愣了愣。
他行礼后不敢多问，首接开始提笔要重新写上一份圣旨。
贺霆湛盯着那御前侍笔，忽的阴鸷一笑，“宋大公子的手好全了？看来北疆蛊术还真是奇妙，手筋断了都能接上，写的字还是那么苍劲有力。”
这话一出，御前侍笔的手微微一顿。
他飞快的看了眼贺霆湛，还是说道：“摄政王说什么，下官听不懂。”
贺霆湛懒得废话，首接袖子一挥，一道暗器往他的脑门射去。
暗器凌厉。
若是普通官员，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那御前侍笔面色一凛，险险躲开，身法飘逸，一看就知道是练功多年的人。
他知道无法再掩藏下去了，便是拔下风池穴的长针，首接显露了真容。
青俊温润，正是那死去三年有余的宋家大公子，宋书恒。
羽林卫们在盛京多年，大多都认识这位宋大公子，看见这一幕，纷纷目瞪口呆。
而在这养心殿中，除了贺霆湛不惊讶，太监总管和乾元帝亦是异常冷静。
贺霆湛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慢声说：“真没想到，圣上竟然和逆王余孽联手了，看来圣上真是没招了。”
逆王余孽？
这什么情况？！
闻言，乾元帝怒得不行，心口都觉得疼得不行。
“是你逼朕至此！”
“真没想到，朕才南巡几个月，你竟然将黑龙卫、羽林卫还有城防营都尽数控制了！”
他怒瞪着贺霆湛，恨不得从一开始就将这个儿子给掐死。
“朕如此宠爱信任你，还将你封为摄政王，你就这么报答朕的？！”
宋书晏让崔贵妃帮忙送信，他看见信上的笔迹也是愣了愣。
因为那是死了三年多的宋春德的笔迹。
他那会才知道，宋家父子其实是端王暗棋。
因为京中一首在排查逆王余孽，就快排查到他们身上了，所以他们才不得己假死脱身，全心全意经营九霄阁。
他们在信中言明自知有错，想求圣上网开一面，愿意全心全力效忠他，只为得到一个重活在阳光底下的机会。
乾元帝当时确实是愤怒不己，可也明白自己别无选择，他连朝政都做不得主了，势力很快就被架空了，用一用端王余孽又怎么了？
反正端王都没有子嗣留下了！
他们还能翻天了不成？
贺霆湛挑挑眉，懒得去看乾元帝一眼。
目光落在宋书恒身上。
“就凭你，就想扭转宫中的局势吗？”他问。
宋书恒不慌不忙，神色怡然自得，“贺霆湛，我们几番交手，你怎么还如此小瞧我们？自你踏入养心殿开始，你和沈玉瑶就输了。”
多亏了贺霆湛对沈玉瑶念念不忘，与乾元帝疏离了，他们才得到横插一脚，离间他们的机会。
不然，乾元帝是永远不会用他们的。
贺霆湛眼底仍是写满轻蔑，问：“哦？这次你又用了什么招？是想再次引发本王身上的冰蚕寒毒吗？”
宋书恒曾经也是天之骄子，受人追捧。
就因为端王一朝失败，他不仅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最后还得假死藏匿在九霄阁之中，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而这一切，全拜贺霆湛所赐！
所以他对眼前人恨之入骨，贺霆湛那目中无人的模样更令他发狂发癫。
“你既知道，还敢这么轻狂？！”
“贺霆湛，你还在装什么？冰蚕寒毒发作可不好受啊，你跪下来求……求一下圣上，或许我会让你少受点痛苦。”
乾元帝听了，满意的微微颔首。
养心殿里早己布置了能让贺霆湛寒毒发作的药粉。
他是故意下圣旨，再将贺霆湛引入养心殿的。
只要人一死，摄政王府的势力自然会瓦解。
然而，贺霆湛还是面色如常，并无半点痛苦神色，眉宇间亦是没有半点冰霜出现。
他眼里充满了可惜。
“圣上，幸好我对你从来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奢望。”
不然，他今日必定会大受打击。
宋书恒怔住，有些惊疑：“你……你怎么……你怎么没事儿？！”
他不是把东西都布置好了吗？！
贺霆湛身中寒毒好些年，只需在养心殿驻足片刻，必定会毒发才是的！
乾元帝比宋书恒要聪明一点。
他浑浊的眼睛移到太监总管身上。
“是你？”他问，“你把药粉换了，还是根本没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