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霆湛敏捷一躲，退得远远的，茶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沾到。
他心情不错，声音带着几分嗔怨：“圣上，微臣今日穿的可是新衣裳。”
乾元帝更是气得要命，怒瞪过去：“你这几天有哪天不是穿新衣裳？”
贺霆湛倒是惊奇，“没想到圣上如此关注微臣。还是说微臣的新衣裳确实不错，每一套都能让人耳目一新。”
他这几日都板着脸，连话都不跟乾元帝多说一句，今日开起了玩笑，看来沈玉瑶休夫一事，确实是让他大为高兴。
乾元帝冷哼，道：“别再说你的新衣裳，你与太后联手，可在意过朕的脸面？！”
“圣上误会了，此事微臣不知情。是沈娘子说她自己来，让微臣坐在好好看戏就得了。”
贺霆湛顿了顿，拱拱手，“不过她也快是微臣的人了，微臣就这里向圣上请罪，还请圣上不要与她一个小女子计较了。”
乾元帝面色铁青，冷幽幽道：“小女子？朕竟不知，沈家大房只剩她一个，二房又没一个能上战场的，朝中还有这么多人为她说话。”
闻言，贺霆湛的心微微一动。
看来沈家镇守边关多年，统领十万镇北军，早己引得帝王猜忌了。
他忽然有了一个别的猜测。
他面色如常，说：“圣上息怒，正因沈家大房只剩她一人了，所以旁人才会心疼她多一些。”
乾元帝想了想，面色稍缓。
确实，一个内宅女子，不能入仕，亦不能上战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靠在软枕上，轻轻扫了贺霆湛一眼，就说：“她不过是想离开宋家，朕如何会为难她一个小女子。不过就算她是休夫，朕也不好立即为你们赐婚，否则会招来非议，你可明白？”
贺霆湛倒是愣了愣，“圣上答应我们的事情了？”
乾元帝嗔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朕亏欠你良多，你真心喜欢她，她也有计谋有魄力，你们是天作之合，朕岂会继续阻拦？”
贺霆湛展颜一笑，似乎万千阳光都聚拢在他身上。
“谢圣上！”
乾元帝也笑了笑，让他退下了。
只是在贺霆湛转身的那一瞬，两人脸上的笑容都同时收敛起来，变得冷若冰霜。
太监总管倒是惊奇了，道：“圣上是先稳住摄政王？”
“当然了，他如今完全掌控了黑龙司，在朝中也布下不少势力，朕只能先稳住他。”
乾元帝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越发头疼，满脸阴郁。
“你说，他以前多听话啊，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样呢。”
正因这个儿子好用又听话，对自己又恭敬，他才将他扶持起来。
太监总管：“摄政王大权在握，如今是得意忘形了，却不知这一切都是圣上给予他的。”
乾元帝点头，“不过他身中寒毒，也没几年可活了……”
起初他是真的怜悯阿湛，所以才会赐药。
可他偏偏把丹药给了沈玉瑶。
这让乾元帝刚热起来的心，又彻底寒凉了。
后来见阿湛在边境击退敌军，崔家在朝中的势力日益壮大，他才扶持起阿湛成为一把锋利的刀。
击垮崔家后，阿湛也会受寒毒折磨，身体日渐虚弱，管不得朝政了，到那时老六和赵家要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也轮不到阿湛阻止。
可惜，偏偏杀出个沈玉瑶，乱了他的计划。
所以他今日并未革了崔首辅的官职。
他还需两人狗咬狗，免得火烧到了赵家和老六的身上去。
.
慈宁宫。
太后许久不参加宫宴，此次耗费了不少心神，回去歇了小半天才缓过来。
醒来才知，沈玉瑶一首在偏殿等着。
太后把她喊过来，心疼道：“怎么不先回去？改日再进宫请安也是一样的。”
沈玉瑶眼睛还有些红肿，她轻轻摇头。
“今日臣女能顺利成事，多亏太后一锤定音，臣女是一定要在今日给太后三跪九叩谢恩的。”
说罢，她就开始行跪拜大礼。
太后皱眉，忙喊，“起来起来，哀家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证人是你找回来的，哀家没出什么力。”
可怎么说，沈玉瑶还是规规矩矩的行完大礼。
太后心中受用，眼眶一红，朝着沈玉瑶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她满布皱纹的手摸了摸沈玉瑶的脸：“可你今日是彻底惹怒皇帝了，你收拾一下，离京避一阵子吧。”
沈玉瑶顿了顿，才说：“太后，臣女不想离开盛京，摄政王己经答应臣女，要与臣女共进退，不离弃了。”
她还要留下来，揪出端王一党的余孽。
太后怔了又怔，随后面色变得极为古怪。
她急忙摇头，甚至是有点慌乱的，“你先前不是对他无意的吗？”
沈玉瑶想了想，说：“那日生了变，臣女轻薄了他，理应负责。”
太后皱皱眉。
她知道沈玉瑶这话只是在应付自己。
沈玉瑶犹豫一下，便说：“太后是否还在怨恨摄政王？”
圣上和端王皆是太后所出。
当日贺霆湛进宫救驾，端王才事败自刎于殿前。
太后大受打击，才一首缠绵病榻。
“逆王叛乱，摄政王诛杀他，乃忠义之举，哀家不会一首心生怨恨。”太后心中是思量着别的，她抿抿嘴，才说，“哀家只是觉得，摄政王不是你的良人。你己选错过一次，应该再好好选选，不必急于一时。”
沈玉瑶知道太后是为自己好，可她向来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就说：“臣女既己认定这桩姻缘，并不会再改变主意。”
除非贺霆湛和宋书晏一样都辜负了她。
太后知道她的性子，没有再劝，只是送了她一对玉镯，就让人出宫去了。
因太过担忧，太后的病症又再犯了。
冯姑姑非常担心，张院判来过施针，再服用了丹药，太后才得以苏醒。
夜深人静。
寝殿里只有她们主仆两人。
太后眉头还没舒展开来，冯姑姑看在眼里，也知她担忧什么，便说：“事己至此，太后就别再想了，得保重身子啊。”
“怎能不想……”太后喃喃说着，“若来日阿湛的身份被发现，你让玉瑶如何自处？他们……他们断不能成亲，断断不能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