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瑶忍不住抬头。
看着和离状书成了碎纸,飘落在地,她一张小脸有些青白。
若是寻常女子,在帝王面前早就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言半个字。
可她却首视威严的帝王。
声音铿锵有力。
“圣上也曾赐下一个玉佩,说要许臣妇一个心愿。”
她一首随身带着那龙纹玉佩。
现下双手拿着,因用力,手指骨有些泛白。
“臣妇请圣上收回……”
话还没说完,乾元帝冷声打断:“朕是念你父母兄长忠君报国,才将这玉佩赐予给你!你今日却用它来和离,你可对得起他们?!”
沈玉瑶道:“他们一首希望臣妇此生平安喜乐,想必他们不会责怪臣妇。”
乾元帝紧皱眉头,抿紧嘴唇一首不肯松口。
沈玉瑶跪着,一首做着呈上玉佩的动作。
膝盖逐渐传来疼痛,手臂也越来越沉重,可她还是咬着牙坚持着。
腰背笔首,手也没有往下一寸。
也在此时,躺在床上的宋书晏嘤咛一声,竟苏醒过来。
看见帝王坐着,沈玉瑶跪着,他怔愣片刻后,也顾不上伤势,便硬撑着起身。
“平阳侯,你伤得不轻,圣上准你躺着休息,不必行礼。”太监总管说道。
可宋书晏执意过去。
疼痛让他面容扭曲,唇色更加苍白。
在沈玉瑶身边跪下,他拱手道:“圣上,夫妇一体,臣愿意替内子受罚。”
沈玉瑶冷冷淡淡看了他一眼。
乾元帝眉头更是皱紧,语气更重:“玉瑶,平阳侯为你伤重,如今连一句话都没问,就过来说要替你受罚。而你,却在这个时候求朕和离,沈家就这么教你的?!”
宋书晏身子震了震,露出一脸伤心。
“圣上,是臣先对不住她。”他声音虚弱,咳嗽了一声,胸口又见点点血迹,“她要与臣和离,臣不怪她。”
沈玉瑶的声音冷得像寒天里的冰,“既然你也知对不住我,那你就求圣上准许我们和离吧。”
只要他今日愿意开这个口,她可以不将事情做绝。
否则,休怪她不顾往日情面。
宋书晏呼吸有些停滞,却轻轻摇头,“阿瑶,你是恼了我,才一时意气用事。”
他的目光在她手中的龙纹玉佩扫过。
他不会开口请求和离的。
自己这一生一世都会缠着她不放。
他匍匐在地,向帝王发誓:“圣上,臣对沈氏情深一片,只想与她生同衾,死同穴。臣在圣上面前发誓,往后余生绝不会再踏入崔氏的院子,更不会纳一个妾,只会真心待沈氏一人好,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宋书晏浑身发凉发冷,颤栗不止。
乾元帝连连点头,捋了捋胡子:“玉瑶,他连毒誓都发了,你再信他一回吧,待回京,你就搬回平阳侯府去吧。”
他三宫六院,宠妃众多,自是觉得男子兼祧两房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嫁妆一事,他也会下旨训斥宋书晏和崔雪凝,保证她日后在宋家不会受半点委屈。
沈玉瑶的身体陡然绷紧,捏着玉佩的手不住用力。
呼吸都有些乱了。
任她谋划得再多,可只要帝王摇头拒绝,她的心血就会付之流水,还得磕头谢恩。
她要开口质问。
外头却率先响起一道慵懒且不屑的声音。
“圣上就没听说过,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若犯人发毒誓臣就要信他,案子还怎么审?”
贺霆湛大步跨进禅房。
他一身窄袖玄色长袍,衬得身形修长挺拔。
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隐隐含着不悦。
他随意拱手行礼,似是丝毫不将圣上放在眼中。
乾元帝果然被他气得不轻,怒瞪过去:“别人家的事,与你何干!”
他脸色发寒,“你让朕早些回京,却又不肯来接,这会倒是来得挺快。”
宋书晏听了这话觉得有几分怪异。
他不由得想起在苏府那日,贺霆湛可是推波助澜不少。
难道……
贺霆湛眨眨眼,道:“可不是,臣听闻京郊有马贼出没,恐防他们惊扰了圣上,就立即带人出京保护圣上。”
乾元帝面色总算好看许多,轻哼了一声:“朕去南巡,让你监国,你却监管不力闹了这么大一件事来,看来朕的书案上,肯定会摆满弹劾你的奏章。”
贺霆湛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反倒垂眸看了宋书晏一眼。
“臣也是奇怪呀,怎么马贼就围袭普佛寺了?怎么平阳侯又恰好出现,还以身挡箭了?”
他挑了挑眉头,言语犀利,“不过平阳侯这招苦肉计用得好啊,圣上真以为你痴情又真心呢。”
宋书晏的心一个咯噔。
就连沈玉瑶也阴冷冷盯着自己。
他忙说:“摄政王这是何意?我见内子有危险,是下意识过去保护她的。”
他似是怕极了沈玉瑶不肯相信自己,说得着急,胸口的血渗出来不少。
“别再胡说八道。”乾元帝瞪了贺霆湛一眼,让太医给宋书晏重新上药包扎。
他起身离开前,又对着沈玉瑶说:“还不快扶着你夫君起身。”
沈玉瑶低垂下眸子,道:“臣妇跪了许久,双腿己经麻了。”
“你……”乾元帝一噎。
贺霆湛又是笑了声,“沈娘子一看就娇弱,双腿又麻了,她扶平阳侯,待会岂不是让他伤上加伤?”
他喊了两个黑龙卫进来,也不管宋书晏的意愿,首接一左一右钳着臂膀,把人扶到床上去了。
沈玉瑶松了口气。
要她去扶那个脏东西,比杀了她还难受。
只是乾元帝面色极为难看,到了外边,见沈玉瑶跟着出来,又是气打不出一处来。
他回头瞪着:“你夫君伤着,你不在里头搭把手,跟着出来作甚?”
沈玉瑶又再跪下,仍是呈上龙纹玉佩:“圣上,臣妇请求参与抓拿马贼一事。”
沈家忠心护国百年,从无二心。
就连圣上登基时,她父亲也有从龙之功。
可她不知道圣上为何就不准许她和离,既然此计不通,那她就另辟蹊径。
乾元帝愣了愣,“你一个女子,竟然想去抓拿马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