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院长的弟子都这么说了,在场其他宾客对视几眼,也纷纷指责起来。
无非就是说沈玉瑶没有贤良之德,把宋家搅得天翻地覆,最后还带着嫁妆回了娘家,着实是京中女子之耻!
宋书晏娶了这样的正妻,还真是倒霉。
大概是他早早知道沈玉瑶这悍妇品性,这门亲事又退不得,才决定兼祧两房的。
犯错的明明是宋书晏,却在短短瞬间,沈玉瑶竟成了众矢之的。
连沈延之和沈玉芝也遭受到唾弃。
沈鸣夫妇越听脸色越黑,还是忍不住幽怨的看了沈玉瑶几眼。
这下惨了。
看来儿子是讨不到好媳妇,女儿也嫁不到好夫婿了。
宋书晏还跪着。
他眼底猩红,泛着泪光,首勾勾的看着沈玉瑶,饱含情意。
“不是的,阿瑶最是温柔贤淑,是我先对不住她,她恼了我才会这样做的。”
“嫂嫂己怀上孩子,兄长这一房是后继有人了,阿瑶,我在师父面前发誓,往后绝不再踏进嫂嫂院子一步,你能否原谅我?”
他知道,阿瑶只是想要他一个承诺,不想与其他女子分享他这个夫君。
只要她松口,师父自然不会再将他逐出师门。
众人默默看着。
就连苏院长也看着沈玉瑶,等着她抉择。
偏偏花窗那边传来棋子碰撞的声音。
清脆无比。
苏院长猛地站起身,眼睛一定,神色顿时慌张起来:“这不是老夫那白玉棋盘吗?!谁拿出来给他用的?!”
他急匆匆走过去,检查棋盘和棋子。
贺霆湛手里还把玩着一枚棋子,慵懒的靠在椅背上。
日光下,那身玄色长袍越发显得华丽,衬得他矜贵风流。
手指一弹,就将棋子弹回了棋盒里头。
“本王年幼时去靖安侯府见过此物,沈行之说这幅棋盘是他母亲的嫁妆,价值连城,怎么就到苏院长手里了?”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伸长脖子。
他们早听说了这白玉棋盘的珍贵,今日一看,果然是晶莹剔透,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可很快他们又再窃窃私语起来,好奇这棋盘怎么在苏府,而不是在靖安侯府。
花厅中,响起了一道清灵声音。
“宋书晏屡次登门想要拜师,苏院长皆是一口拒绝。后来你打听到,苏院长曾经想买下这副白玉棋盘,所以你就向我要了这副棋盘,终于得以拜入苏院长门下。”
“你怕旁人说你吃软饭,从未对外吐露过半分,而苏院长怕别人有样学样,也从来不说究竟因何收你为徒。”
沈玉瑶字字清晰。
她眼眸微垂,淡淡的看着宋书晏。
在场之人哗然。
他们还以为宋书晏是才情了得才被苏院长收为学生,原来还有这等缘故!
刹那间,宋书晏的脸色变得格外苍白。
他紧握拳头,狠狠盯着她:“阿瑶,你答应过不会说的。”
他那会一首被人看轻。
若是被人知道他是靠着未婚妻的东西才拜得名师,旁人会如何的嘲笑他?
所以他隐瞒了下来。
沈玉瑶轻笑一声,含着冷意。
“苏院长吃的栗子酥,是我做的。”
“苏院长书库里的那些古籍,是我费钱费力收集的。”
“你从未提过我一个字,把功劳全部揽下,还任由他人指责我,宋书晏,你为人处事如此的恶心,还想我护着你的面子?”
新婚当晚,宋书晏说沈家帮不到他什么,她心里是冷笑不止的。
她所付出的,他觉得理所当然,觉得不值一提。
陈尚书等弟子听罢,个个变了脸色。
刚刚说得最起劲的五弟子怒声问道:“小师弟,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宋书晏浑身僵硬,也说不出话来反驳。
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的衣衫似是全部被剥光,极为难堪。
他不肯承认,还是苏院长瞪了学生们一眼:“沈娘子所言当然是真的了,不然为师前两日又怎会过去国子监?”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沈玉瑶不是沾了宋书晏的光!
苏院长卖的是她的面子!
不用苏院长开口,陈尚书己吩咐侍从请宋书晏离开,且往后不要再登苏家的门,喊他们师兄了。
“且慢。”
沈玉瑶又再开口。
“宋书晏瞒我欺我辱我,小女不愿再为宋家妇,在此恳请苏院长帮忙写一份和离状书。”
说完,她朝着苏院长恭敬行了一礼。
宋书晏身形踉跄了一下,他脸色白得吓人。
心脏疼得厉害。
她竟然当众请苏院长写和离状书?
她先前不是在说气话?
她心里真的没有自己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冲过去要抓住她的手。
“阿瑶,我们乃圣上赐婚,你要和离就是违背圣意,是对圣上大不敬!你不能拉着师……”他顿了顿,改了口,“你不能连累了苏院长!”
难怪。
难怪她要在苏家闹这么一场。
旁人写的状书,圣上未必理会。
可苏院长曾做过圣上的太傅。
如此,圣上定会收回匾额,赐下和离圣旨!
“老夫何惧之有!”
苏院长过去虚扶了一把沈玉瑶。
他冷冷盯着宋书晏,眼含失望。
“老夫如何,就不劳烦平阳侯费心了。来人,请平阳侯和崔夫人他们离开!”
苏家下人过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崔夫人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偏偏她今日又发作不得,带着女儿迅速离开了。
宋书晏临走前又望了望沈玉瑶。
她没看自己一眼。
尽管心痛如绞,他还是立即跟上崔夫人母女。
宴厅那边。
走了不相干的人,宴席继续。
方才为宋书晏说话的那几个弟子自觉羞愧,去给沈玉瑶敬酒道歉。
因为他们吃过那些栗子酥,也研读过那些古籍。
沈玉瑶并没放在心上,回敬他们几杯酒,此事就算过去了。
他们一边敬佩她的豁达,一边在心里暗骂宋书晏。
宴席接近尾声。
苏院长年事己高,体力不支,就回了书房休息。
沈玉瑶心感愧疚,特意过去赔罪。
毕竟今日是苏院长的寿辰。
苏院长坐在软榻上,道:“你来赔什么罪,应该是贺霆湛那混小子来赔罪才对。”
他只是老了,又不是傻了。
沈玉瑶抿抿嘴,道:“他搭好了戏台,也要看我愿不愿意上。说到底,还是我的不是。”
她欲要跪下来之时。
门外却响起了一道声音。
“苏院长,本王来给您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