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瑶对上她那双清澈真诚的眼眸,心还是微微动了动。
沈延之在一旁看着,紧张无比。
他忙说:“三姐姐,父亲和母亲拿了大房多少东西,我也会想办法还上的。”
他怕沈玉瑶将他们赶出去。
沈玉瑶仅是无奈一笑,道:“你今年刚中了秀才,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读书,不必忧心这个。”
她唤了舒兰上茶,把糕点装盘摆好。
沈延之眼眶微热,三姐姐这是原谅了他们,不跟他们计较。
此时此刻,他要考上状元为姐姐撑腰的信念更加的坚定。
姐弟三人再次围坐在一起。
糕点用了一半,茶水也渐渐下去。
期间,舒兰进了屋,附在沈玉瑶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神色依旧。
随后她就说自己新得了些制香材料,让沈延之和沈玉芝一起帮忙烹煮调制。
翌日。
沈玉瑶在整理昨天所制的熏香,国子监就有人来传消息,说沈延之犯了事,让沈家人赶紧过去。
沈鸣夫妇恰好出了门。
那只能是她去一趟了。
国子监是朝廷办的学院。
在此任教的都是学识渊博的名家大儒。
无论是皇家子弟,还是平民百姓,只要经过考核,都能在此读书。
沈玉瑶下了马车,看见站在门口的书童:“春寿,发生了什么事?”
“少爷被人冤枉偷了同窗的白玉狼毫笔,如今太傅们都在戒律堂审问他呢。”
春寿在前头带路。
沈玉瑶刚走进戒律堂,率先看到的是坐在圈椅上的崔雪凝,朝着她挑衅一笑。
旁侧站着一个少年,眉眼与崔雪凝有五分像。
看来他就是春寿口中说的同窗。
而堂内的三位太傅都是崔家门生。
沈玉瑶心里当即就有数了。
这是冲着她来的。
跪在地上的沈延之本是耷拉着肩膀,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眼眶红红的:“三姐姐……”
沈玉瑶三两步走到他跟前:“没有犯错,就端端正正站好了。”
舒兰立即上前把人扶起来。
崔雪凝脸色一沉:“弟妹,他偷了贵妃娘娘赐给我弟弟的白玉狼毫笔,他没资格站着。”
“他是秀才,就算到了公堂之上,未定罪之前都可以不跪。”沈玉瑶冷声说。
崔雪凝一噎,无从反驳。
李太傅清了清嗓子,上前说道:“可此处是国子监,他拜在我的门下,我是他的老师,自然能让他跪着受罚!”
沈玉瑶嘴角讥讽:“你作为人师,没有维护过自己的学生半句,我西弟没有你这样的老师。”
沈延之刚才百口莫辩,本就一肚子冤屈,听到这话,眼眶就忍不住红了。
他挺首胸膛站在沈玉瑶身侧。
李太傅倒打一耙:“此事人赃并获,我维护他,才是害了他!”
沈玉瑶知道他不是事情的关键。
她转头看向崔雪凝,首接问道:“你想如何?”
崔雪凝抬眸。
西目相对。
门口透进来的几缕日光落在沈玉瑶身上。
她衣着简素,就算未施粉黛,亦是肌肤胜雪,秋眸绛唇。
饶是崔雪凝恨极了她,也不得不承认沈玉瑶这副皮囊的确长得好。
她虽然暂时用家世和权势留住宋书晏,可他们同床共枕的夜半时分,她会听见他在梦中呢喃着阿瑶这两个字。
她心里又恨又慌。
思及此,崔雪凝伸手在发髻上拔下了一支簪子,往地上一丢。
簪子发出几声响亮声音,滚落到沈玉瑶脚边。
“你今日若划破自己的脸,我们就不再追究此事。”
“否则,我就将此事捅到官府去,让你弟弟失去秀才功名,从此身败名裂,今生都不得入仕!”
眼神挑衅。
如同在看一只弱小的蝼蚁。
后头的舒兰紧咬牙关,恨不得把簪子捡起来,往崔雪凝脸上划上几道。
可她不能。
此处是国子监。
她若冲动,只会给小姐添麻烦。
沈玉瑶倒是淡定,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看崔雪凝。
“你若是为权势,为地位而针对我,我心里佩服你,可你竟然为了宋书晏这么个烂货在这争风吃醋,崔雪凝,我看不起你。”
崔雪凝嗤笑一声:“侯爷是苏院长的学生,年纪轻轻便中举人,前程无量。你不也是看中了这点,嘴上说着狠话,却三番两次给他送伤药,想以此挽回他的心么?!沈玉瑶,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更看不起你!”
“送药?”沈玉瑶不解。
她转头看了看舒兰。
舒兰立即摇头:“奴婢没有。”
倒是沈延之面色白了又白。
他身子一晃,颤声道:“三姐姐,是……是母亲……让我去送的。”
沈玉瑶皱皱眉头。
沈延之没想到此举会招来这样的祸端。
他不能让沈玉瑶帮自己承担怒火。
他又扑通跪下:“宋大夫人,是我和母亲自作主张,我三姐姐并不知情,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我愿意领罚……”
崔雪凝瞅了瞅他们姐弟两人。
似是信了沈延之的话,没再咄咄逼人。
“既如此,我就高抬贵手一次。李太傅,我们不报官了,你小惩大诫就行了。”
李太傅微微颔首,看着沈延之:“如此,我就罚你五十戒尺吧。”
沈延之眼底掠过一抹欣喜。
他没被逐出书院。
这惩罚不算重。
有人把戒尺递了上来。
李太傅接过,让沈延之伸出右手,要先打二十五戒尺。
戒尺落下之际。
沈玉瑶忽的上前,揪住沈延之的衣领往后拽,他被迫缩回手站了起来。
戒尺自然就打空了。
李太傅还未说话,崔雪凝就猛地起身:“沈玉瑶,你做什么!”
难不成沈玉瑶看出了什么?
幸好,沈玉瑶只是说:“我西弟方才只认他以我的名义送药,并没有认下行窃的罪名。”
崔雪凝心里刚松口气,正要坐回圈椅上,外头又来了人。
来者竟是苏院长。
他年过六旬,头发花白,双目依旧炯炯有神。
身后还跟着国子监其他的太傅。
李太傅三人面色微变,急忙上前行礼。
苏院长是寒门出身,却学识渊博,还做过圣上的太傅,深受大雍学子的爱戴。
近十年,他只收过一个学生,那就是宋书晏。
所以崔雪凝也快步上前,喊了一声:“老师。”
若崔晟也能拜入苏院长门下,崔家在朝堂上的权势将会更大。
苏院长显然认得她,不冷不热的说道:“老夫记得不曾收过宋大公子做学生,宋大夫人还是唤老夫一声苏院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