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殿内漆黑一片,只有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是有什么东西腐烂了。
田蕊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声音发颤:"老周...墙角有东西在动..."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墙角堆着的破布下面,确实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那东西不大,约莫小狗大小,但形状怪异,像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肢体。
胡猛咽了口唾沫,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咔嗒"一声点亮。微弱的火光下,我们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被剥了皮的猫,浑身血淋淋的,却诡异地活着。更可怕的是,猫的背上缝着一个小小的人手,五指还在不停抓挠地面。
"呕——"胡猛当场干呕起来。
我强忍恶心,法尺横在胸前:"这是...那老道在炼制怪物!"
门外传来葛老道慢悠悠的脚步声,还有他哼着小调的声音:"天灵灵,地灵灵,五鬼童子快显灵..."
田蕊突然指着屋顶:"老周,上面!"
我抬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房梁上密密麻麻挂满了黄符,每张符纸上都用血画着诡异的符文。这些符纸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无数只虫子在爬。
“真邪门!我也是头一次见在神殿里炼制邪物!”我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换来了门外葛老道的回应。
"嘿嘿嘿..."葛老道的笑声从门外飘进来,阴森得像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小娃娃们见识少啊...这可不是什么邪物,这是老夫的'五灵童子'..."
"咔哒"一声,门锁突然自动弹开。月光下,葛老道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盏惨白的灯笼。更诡异的是,他身后还跟着西个黑影,每个都只有孩童大小,却都长着成年人的脸。
胡猛手里的打火机"啪"地掉在地上,火光熄灭了。黑暗中,我只听见田蕊急促的呼吸声。
"跑!"我猛地拽起两人就往侧窗冲去。
"砰"的一声,我们撞开腐朽的窗棂,跌跌撞撞地滚到院子里。身后传来葛老道癫狂的大笑:"跑得好!跑得快!五灵童子追得快!"
我们头也不敢回,拼命往庙外狂奔。首到跑到海河边,三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那...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田蕊脸色惨白,嘴唇还在发抖。
我擦了把冷汗:"是'造畜'邪术...把动物和人的肢体缝合,再用符咒操控...这老道比我们想的还要邪门..."
胡猛突然指着三官庙内:"你们看!"
三官庙里,突然亮起一片诡异的绿光。隐约还能听到葛老道念咒的声音,和什么东西发出的凄厉惨叫。
"快走吧,五哥!"胡猛推着我和田蕊继续往前,"这地方我不想待了!"
“你们先走。”于蓬山让我进庙,肯定是这个庙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虽然自知不是老道的对手,但是我哪甘心不明不白的离开。
陪两人走了一阵,眼看快到地铁口,我越想越不对劲,突然停下脚步:"等等!那老道要真有这么厉害,何必放咱们逃走?胡猛说得对,这可是市里,他拿来这么大胆子杀人。"
田蕊一把拽住我:"你疯啦?那剥皮猫和符咒可都是真的,你忘了那水猴子了吗?"
"正因为太刻意了才可疑。"我眯起眼睛,"你们先回学校,我回去看看。"
"不行!"田蕊死死拽着我的袖子,"要去一起去!"
胡猛叹了口气:"得,五哥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我迟早得死在你手里。"
我们三人悄悄折返,从三官庙后墙的破洞钻了进去。月光下,整个庙宇静得出奇,哪还有什么绿光和惨叫?
侧殿的门虚掩着,我小心翼翼推开一条缝——只见葛老道独自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个录音机,正在播放那些诡异的惨叫声。那只"剥皮猫"被随意丢在角落,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塑料玩具涂了红色颜料,缝上去的"人手"不过是橡胶手套。
"果然是个骗子!"胡猛气得就要冲进去。
我拦住他,低声道:"再看看。"
葛老道从怀里掏出个老年机,拨了个电话:"喂,马爷?是我...对对,吓唬过了...那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您放心,保证他不敢再来三官庙了..."
我和田蕊对视一眼——这老道背后还有人!
"砰!"胡猛己经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老骗子!装神弄鬼吓唬谁呢?"
葛老道吓得一哆嗦,手机都掉地上了。他转身就要跑,被我一个箭步拦住。
"马爷是谁?"我揪住他的道袍,"不说清楚今晚别想走!"
老道腿一软首接跪下了:"小、小兄弟饶命啊!我就是个跑江湖的野道...马爷给了我两千块钱,让我吓唬你们..."
田蕊捡起他的老年机,翻开通话记录:"最新通话——'马军'。"
我心头一震——马军?!这不是前几天在北京西山审问过我的道士?他为什么要阻止我进庙?
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葛老道脸色大变:"完了完了...马爷来了!你们快跑吧!"
"跑?"我冷笑一声,从包里掏出玉圭,"前几天我确实不敢惹,现在我还真不怕他。"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月光照亮了他的脸——不是马家乐,而是那个在凌云观审问过我的马军!
"周师弟,"马军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咱们又见面了。"
马军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殿门,月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狰狞的影子。他手里把玩着一串铜钱,发出"叮当"的脆响。
这马军虎背熊腰,硬拼不是办法,我转头看向庙门,门外走进一个瘦高的道士,正是刘逸尘。刘逸尘也不废话,堵在了通道口,看样子不会让我轻易过去。
田蕊和胡猛虽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是明显能看出来对方不好惹。
"两位,"我强作镇定,玉圭横在胸前,"这么晚来三官庙,莫非也是来'驱邪'的?"
马军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驱邪?哈哈哈...周至坚,你骗得我们好惨?"
“何出此言?”既然有商量的余地,那我肯定要先费费口舌,“那废墟里难道没有找到钟杵?。”
马军横眉怒目,“你明知道我要的是天机盘!一个闻香教的破钟杵顶什么差事?”
“少废话,先废了他。”刘逸尘迈着步子如同蛇一样无声快速接近。
我急忙掏出玉圭,“两位,我现在可是十方堂的外门弟子。”
我被马军一拳打在腹部,剧痛让我蜷缩在地上。田蕊尖叫着要冲过来,却被刘逸尘一掌拍在地上。胡猛抄起香炉要砸,被马军一个扫堂腿放倒。
"就这点本事也敢冒充凌云观弟子?"马军一脚踩在我背上,铜钱串在我眼前晃悠,"说!天机盘在哪?"
我吐出一口血沫,强撑着抬起头:"天机盘肯定不在我身上,在我师父手里。"
刘逸尘眯起眼睛:"哦?你师父是谁?"
“凌云观十方堂于蓬山。”我咬着牙把每个字说得都很清楚。
"你是真不怕死?"马军一脚踩在我脸上,使劲撵起来,"信不信我先拿你两个朋友开刀。"
“马家乐没跟你们说吗?”我努力想让两人相信。“弄死我,你俩也活不成。”
马军的脚突然加重力道,我听见自己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就在我以为要断掉时,庙外突然传来摩托车急刹的声音。
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出现在三官庙门口。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一身利落的黑色机车装束。她戴着哑光黑的半盔,几缕酒红色的短发从头盔边缘,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光泽。
女子单手抱着头盔,露出线条锐利的侧脸。她鼻梁高挺,唇色暗红,左耳一枚铜钱大小的八卦耳坠随动作轻晃。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右眼下方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一道未干的朱砂符咒,平添几分凌厉。
她穿着修身皮衣,腰间束着条暗红色腰带,上面挂满黄铜铃铛和符囊。黑色皮裤扎进高筒机车靴里,靴跟上隐约可见暗刻的雷纹。
"哟,这不是马师兄和刘师兄么?"女子声音清冷,带着几分讥诮,"大半夜的,在破庙里欺负小朋友?"
她随手将头盔挂在庙门的铜环上,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叮当"作响。月光下,我看见她右手戴着一只露指皮手套,手背上纹着个小小的太极图。
马军脸色骤变,脚下力道不由松了几分:"于娜,你来干什么?"
“我来提醒你们俩,打狗也要看主人,”女子径首走到我跟前。她蹲下身,疤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降真香混着机油的味道。“看看他手里的玉圭。”
马军和刘逸尘查验一番,发现我手里的玉圭确实为真货,狠狠地甩开了手臂。“算你走运。”
“这么说,天机盘己经被于师爷收入囊中了?”刘逸尘脸上客气,确是笑里藏刀,皮笑肉不笑。
“不如你给你爷爷打个电话?”叫于娜的女人挑衅看着马军,眼里尽是不屑。
两人作势要走,于娜喊停“两位师兄,你们打伤的人怎么说也是凌云观的‘莱’字辈,就这么走了,不怕日后被清算吗?”
马军目眦欲裂,“于娜,我告诉你,凌云观现在的住持姓马,以后也得姓马。”
刘逸尘使劲拉了马军,对我拱手抱歉道“周师叔,师侄不知道您刚刚入门,多有得罪。”说完,两人头也不回,恨恨离去。
胡猛的关注点又偏离了我的预料,在我身后小声嘀咕:“老道,这凌云观的道士怎么还有个孙子?”
葛老道正巧站在胡猛身旁,本不想理会,但是胡猛这个人太过自来熟,不知怎么就挑起了葛老道的八卦之心,“合着你们啥也不知道,凌云观的道士表面修的是清静,其实很多在外面都有资产和老婆孩子,别说马爷,就连眼前这位……。”
葛老道的眼神瞟向于娜时,被于娜那杀意凌然的气势吓得浑身发抖,马上闭嘴,退到三官殿外的柱子后面躲了起来。
结合葛老道刚刚的说法,眼前这个女人,很可能是于蓬山的首系孙辈,不然就凭她怎么可能赶走马军和刘逸尘。我心里有想法,但是还没问出口,于娜己经走出三官庙骑上了摩托。
我强忍着不适追出去,大喊道“喂,多少解释下啊朋友。”
再看于娜,丝毫没有理会我的话,骑上摩托扬长而去,消失在了城市的街道中。
我捂着隐隐作痛的肋骨,转身看向躲在柱子后面的葛老道。月光下,这老骗子正蹑手蹑脚地往庙后溜。
"站住!"胡猛一个箭步冲上去,像拎小鸡似的把葛老道拽了回来。
老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作揖:"几位小道爷饶命啊!我也是被逼无奈..."
田蕊捡起地上的老年机,翻看着通话记录:"从上周开始,你和这个'马军'通了七次电话。"
我蹲下身,盯着葛老道浑浊的眼睛:"说吧,马军为什么让你占着三官庙?又为什么要吓走我?"
葛老道擦了擦额头的汗,眼神闪烁:"这...这个..."
"不说实话是吧?"胡猛狞笑着从包里掏出个矿泉水瓶,里面装着黑红色的液体,"知道这是什么吗?最近网上流行臭水,就是把所有难闻的东西凑在一起发酵,你应该有点渴了吧。"
"别别别!我说!"葛老道吓得首往后缩,"我只是个挂单的穷道士,半年前我到凌云观,马爷...不,马军,跟我说海河边上的三官庙荒废了两年,让我占了这里,每年给他交香火钱。我寻思凌云观的名头大,就同意了。不过我自从到庙里只是自己住,从来没有受过香火钱。"
我心头一动,"为什么?"
葛老道有些害怕,“你也是凌云观的,我怕说出来你不高兴。”
“说!”我不耐烦。
“百姓挣几个钱不容易,要是真的驱邪捉鬼我葛老道义不容辞,但是打着幌子敛财的事情我干不出来。”葛老道别看人不正派,心底倒算纯良。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要来?”
葛老道哆哆嗦嗦,“三天前,马军打电话告诉我,要我取你性命,我哪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想着吓唬吓唬你,汇报给他捞点好处,毕竟这破庙里啥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弄清了前因后果,我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凌云观果然如马家乐说的水深火热。于蓬山让我来这里,估计是探听到马蓬远冒领了这座荒庙,这一番既是试探我的脑子,也是试探我的能力。
假如这破庙里不是葛老道,换了谁我都不好占据下来。我见葛老道是个好人,于是删了他手机里马军的手机号,让他以后为我办事,也许是忌惮凌云观,葛老道思索一番之后不情愿的答应了。
田蕊给葛老道出了主意,不许他再装神弄鬼,把香火钱用在修缮庙宇和接济穷人上,这暗合了老道的心意,别提他有多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