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军训迷彩服上的游戏海报
2006年9月的白桦中学，军训迷彩服像片绿色的海洋。张磊站在队列里，额角的汗珠顺着帽檐滴在胸前——那里别着从杂志上剪下来的DNF试玩版海报，圣职者的十字架被汗水浸得发皱。隔壁班的薛皓正趁教官转身，用迷彩笔在手臂上画鬼剑士的简笔画，笔尖划过防晒衣，留下歪歪扭扭的剑气。
“喂，戴眼镜的！”教官的吼声从队伍前方传来，“你胸前别着什么？拿出来！”
张磊心里一紧，慢吞吞地摘下海报。阳光下，圣职者的白袍在迷彩服上显得格格不入。周围的同学发出窃笑，薛皓趁机对他挤眉弄眼，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快藏起来”的手势。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教官把海报揉成一团，“军训期间禁止携带与训练无关的物品！”纸团在空中划出弧线，落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张磊看着那个白色十字架的残影消失，心里像被踩了一脚，闷闷的。
休息时，薛皓凑过来，把自己偷偷藏的另一张海报塞给他：“给你，我还有！这游戏听说年底公测，跟街机似的能打怪爆装备！”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现了宝藏，“我要选鬼剑士，以后转剑魂，拿光剑耍帅！你呢？”
张磊捏着那张边角卷起的海报，圣职者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他想起奶奶生前总说他性子闷，像个小老头，或许这个能加血的职业，真能让他在虚拟世界里变得不一样。“圣职者吧，”他低声道，“能打能奶。”
“奶爸？”薛皓挑眉，“行啊，以后下本我保护你，你奶我！”他拍了拍张磊的肩膀，迷彩服上的汗渍晕开，像极了游戏里怪物掉落的血滴。
（二）课桌肚里的游戏说明书
高一（三）班的课桌肚里藏着各种秘密。张磊的物理课本下压着DNF的职业说明书，圣职者的技能树被他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来：“虎袭”是黄色，“空斩打”是蓝色，“武器祝福”旁边画了颗小星星。薛皓的英语笔记本里夹着从网吧顺来的试玩账号，密码栏写着“光剑2006”，每节课后都要拿出来对着键盘练习输入。
“23号，起来回答问题！”英语老师的粉笔头精准砸在薛皓桌上。他慌忙合上笔记本，站起来时，一张DNF的职业对照表从本里滑落，飘到讲台边。全班哄笑，老师皱着眉捡起纸：“薛皓，上课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薛皓脸涨得通红。张磊在旁边偷偷踢了踢他的凳子，用口型说“快道歉”。
下课后，薛皓趴在桌上唉声叹气：“完了，老师肯定记住我了。”
张磊把自己抄的英语笔记推过去：“给你，这课的重点都在这儿。”笔记上的字迹工整得像打印体，旁边用铅笔小画了个圣职者举着十字架，下面写着“加油”。
薛皓看着笔记，突然笑了：“张大叔，你这奶爸还挺贴心。”他掏出颗橘子硬糖塞给张磊，包装纸上印着DNF的小广告，“吃了糖，待会儿体育课帮我挡一下，我想去校门口小卖部看游戏海报。”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张磊假装系鞋带，帮薛皓盯着体育老师，看着他像只猴子似的窜出操场。秋日的阳光洒在跑道上，张磊看着自己影子里那个戴着眼镜的少年，突然觉得，有个能一起“犯傻”的同桌，好像没那么闷了。
（三）中门网吧的初次登录
2006年12月，DNF公测当天。中门网吧的霓虹灯“中”字亮得刺眼，“门”字的三点水依旧瞎着。张磊跟着薛皓挤过人群，第一次闻到网吧里混合着烟味、泡面味和主机热气的味道，有点呛人，却又莫名兴奋。
“老板，两台连号机！”薛皓把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拍在柜台，手指因为紧张而发抖。张磊站在他身后，看着屏幕上蓝色的腾讯图标，心跳得像刚跑完800米。
“ID想好了吗？”薛皓点开创建角色界面，鬼剑士的初始形象挥舞着木剑。
“嗯，”张磊深吸一口气，在ID栏输入“想念微笑”，按下确认键时，想起奶奶去世前说的“要多笑笑”。屏幕里，圣职者穿着粗布白袍，手里的木十字架刻着简单的纹路，在新手村的阳光下闪着微光。
薛皓则毫不犹豫地输入“我还是236d”，扭头对张磊说：“23是我座位号，6是你，d代表‘destiny’！我们的宿命之旅开始了！”他的声音里带着雀跃，像第一次打开潘多拉魔盒。
进入格兰之森，背景音乐带着风铃和鸟鸣。薛皓的鬼剑士己经冲出去砍哥布林了，嘴里配着音效：“哈！上挑！”张磊的圣职者走得很慢，木十字架敲在地上“笃笃”响，每砍倒一只哥布林，都会下意识地看看有没有回血技能。
“你这奶爸跟遛弯似的！”薛皓回头笑他，自己的鬼剑士被三只哥布林围了，血条掉了一小截，“快帮我引怪啊！”
张磊操控着“想念微笑”走过去，用虎袭把哥布林甩到一边，突然发现技能栏里有个灰色的“缓慢愈合”。他想起说明书里写的“10级解锁”，默默记下等级要求。就在这时，旁边机子突然传来一声爆喝：“我操！这狂战怎么比纸还脆！”
两人扭头，看见一个寸头男生正对着屏幕狂按键盘，嘴里的牙签快要掉下来。他屏幕上的鬼剑士浑身是血，手里大刀砍在哥布林身上，自己的血条却掉得更快。“喂！你们俩新手吧？”寸头男生转过头，“我叫李宏，游戏里‘红狗狂刀’，刚转职狂战，这破血之狂暴掉血比打怪快！”
薛皓乐了：“红狗？这名字够猛！”
李宏撇撇嘴：“咋了？狂战就得这么猛！你们多少级了？一起刷洛兰外围不？”
张磊看着李宏屏幕上那个血红色的狂战图标，又看看自己圣职者的白袍，突然觉得这组合有点意思。他刚想开口，薛皓己经抢先答应：“行啊！我‘我还是236d’，剑魂苗子，他‘想念微笑’，未来奶爸！你就负责扛伤害吧！”
李宏“呸”了声：“说得好听，等老子35级学了血之狂暴，看谁还敢扛！”
黄昏的光透过网吧窗户，照在三个少年的屏幕上。格兰之森的树叶沙沙作响，“想念微笑”的木十字架敲开第一朵野花，“我还是236d”的木剑劈开第一缕暮色，“红狗狂刀”的大刀砍在石头上迸出火星。张磊看着屏幕里圣职者头顶的ID，突然觉得那三个字没那么沉重了——或许在这片森林里，真的能找到值得想念的微笑。
走出网吧时，冬夜的风吹在脸上有点凉。薛皓还在念叨着“明天一定要升到10级学鬼斩”，李宏则抱怨着狂战的脆皮，张磊默默把双手插进口袋，指尖触到口袋里的橘子硬糖包装纸，上面的DNF图标在路灯下闪着微光。
高一的时光像格兰之森的迷雾，缓慢而充满未知。他们不知道未来的高三会有多少试卷，不知道DNF会更新多少版本，也不知道这三个在中门网吧偶遇的少年，会在彼此的生命里刻下怎样的印记。但至少此刻，走在回家的路上，校服口袋里装着游戏的登录账号，心里揣着对下一次副本的期待，那些关于青春的、游戏的、友情的种子，己经在高一（三）班的课桌肚里，在中门网吧的键盘缝隙里，悄悄埋下了第一颗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