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试卷上的暗黑城地图
高三第一次模拟考的数学试卷发下来时，张磊正在中门网吧的角落里给“想念微笑”洗点。圣职者的技能树在18级转职为圣骑士后豁然开朗，“武器祝福”“天使祝福”像两道金光铺满技能栏，只是那枚攥在手心的“遗忘河之水”药水让他犹豫——昨晚刷“悬空城”时，他错把SP点在了冷门的“空斩打精通”上。
“张大叔！你看这破卷子！”薛皓把揉成卷的数学试卷拍在他键盘上，第21题圆锥曲线的位置被红笔打了个巨大的叉，旁边写着“思路全错，重做”。他的校服领口沾着网吧的烟味，手腕上的红绳符不知何时换成了DNF周边的光剑挂饰。
张磊推了推眼镜，试卷空白处有人用铅笔描了个暗黑城的轮廓——那是上周官网预告的新区域，哥特式的尖顶城堡浸在血红色的天空下。“你画的？”
“李红狗画的，”薛皓撇嘴，从书包里掏出半袋薯片，“他说暗黑城的‘蜘蛛洞穴’副本有诅咒效果，跟这破数学题一样恶心人。”
这时，李宏叼着牙签晃过来，手里扬着两张游戏海报：“快看！暗黑城版本下周五开！还有，圣骑士和剑圣的觉醒任务爆料了！”他校服口袋里掉出张揉皱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觉醒材料：10个大晶体，500胜点，王的遗迹门票×3”。
张磊的目光落在“王的遗迹”西个字上。他听说过那个副本，被玩家称为“萌新杀手”，满屏的陷阱和秒杀机制让论坛攻略都透着绝望。薛皓则盯着海报上剑圣觉醒“里鬼剑术·暴风式”的插图，手指在桌面上模拟着光剑乱舞的轨迹。
“觉醒任务肯定难，”张磊低声道，把洗点药水拖回背包，“下周模拟考成绩出来，我妈可能不让我来网吧了。”
李宏拍了拍他肩膀：“怕啥？我们仨一起肝！再说，你这奶爸觉醒成‘天启者’，以后刷王的遗迹还不是靠你奶？”他的“红狗狂刀”己经25级，血之狂暴砍在悬空城的机器人身上，能溅出半屏的血色花。
窗外的白桦树落了第一片枯叶，像极了游戏里暗黑城飘下的冥蝶。张磊看着试卷上那个巨大的红叉，又看看屏幕里圣骑士泛着金光的十字架，突然觉得现实与虚拟的边界，正被高三的压力和游戏的热血，凿出一道细微的裂缝。
（二）中门网吧的血色蝴蝶
暗黑城版本更新那晚，中门网吧的空气都带着兴奋的燥热。当张磊的“想念微笑”踏入那片血红色的土地时，背景音乐陡然变得低沉，哥特式建筑的尖顶滴着虚拟的血珠，路边的墓碑上刻着玩家熟悉的怪物名字。
“这地图也太压抑了！”薛皓的“我还是236d”挥舞着刚做出来的“蓝月龙吟剑”，剑身蓝光在暗黑城的暮色里格外显眼，“快看！那是不是‘蜘蛛洞穴’的入口？”
洞口盘踞着巨大的蛛网，几只半人高的蜘蛛怪磨着螯肢。李宏的“红狗狂刀”己经嗷嗷冲了进去：“来啊！看老子砍爆你们的毒腺！”
副本里的诅咒效果比想象中更难缠。李宏每中一次蜘蛛毒，血条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张磊的“缓慢愈合”和“快速愈合”像救火队员一样来回奔波，蓝条很快见底。薛皓则被“蜘蛛女妖”的网缠住，光剑挥砍的动作变得迟缓。
“张大叔！扔个‘胜利之矛’控场！”薛皓大喊。
张磊手忙脚乱地按下技能，圣骑士掷出一道金色长矛，将扑向李宏的蜘蛛钉在墙上。李宏趁机一个“崩山裂地斩”砸在BOSS“艾克洛索”脚下，爆出一片血花。
就在BOSS血量见底时，李宏突然惨叫一声：“我操！中诅咒了！动不了！”他的狂战角色浑身发黑，在原地痛苦地抽搐。艾克洛索趁机吐出一口剧毒，瞬间清空了他的血条。
“复活币！快用复活币！”薛皓急得拍桌子。
“没了……昨晚刷悬空城用完了……”李宏的声音透着沮丧。
张磊看着李宏灰掉的角色，又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蓝条，第一次感到圣骑士的十字架如此沉重。薛皓的剑魂独自面对残血的BOSS，光剑连招虽然华丽，却挡不住蜘蛛女妖的毒雾。最终，“游戏结束”的界面弹出时，三人都沉默了。
网吧里其他玩家的欢呼声隔着烟雾传来，有人在庆祝爆出粉装，有人在讨论觉醒任务。张磊盯着屏幕里暗黑城的血色天空，突然想起奶奶去世那天，也是这样压抑的天色。薛皓默默退出游戏，开始研究论坛上的“蜘蛛洞穴”攻略，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很轻。李宏则掏出烟盒，被网管敲了敲桌子：“未成年人不许抽烟。”
“操，”李宏把烟塞回去，“这破副本比模拟考还难。”
黄昏的光透过网吧窗户，照在三人沾满薯片碎屑的键盘上。张磊看着“想念微笑”头顶的ID，突然觉得那三个字像极了暗黑城里的墓碑——他想念的微笑，究竟是奶奶的，还是游戏里角色释放技能时，屏幕上闪过的那道金光？
（三）现实裂缝里的治愈之光
模拟考成绩出来那天，张磊的数学卷子被钉在教室后的“光荣榜”（实则耻辱榜）上，红叉比暗黑城的血月还要刺眼。他妈妈来学校时，在办公室里当着班主任的面，把他藏在物理课本里的DNF海报撕成了碎片。
“高三了还玩游戏！你奶奶要是还在，看她怎么说你！”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极了游戏里BOSS的怒吼。
张磊站在办公室角落，看着地上的碎片，其中一块还留着圣骑士的十字架尖。他没说话，只是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那天晚上，他没去中门网吧，而是坐在书桌前，对着摊开的数学卷子发呆。台灯的光很亮，却照不亮卷子上密密麻麻的错题。
凌晨一点，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薛皓发来的QQ消息，附带一张截图：
“我还是236d：张大叔，看！今晚我和红狗磨了三小时，终于过了蜘蛛洞穴！掉了个‘蜘蛛爪子’紫装，给你奶爸加体力的！”
截图里，薛皓的剑魂和李宏的狂战站在艾克洛索的尸体旁，脚下躺着一件泛着紫光的臂铠。张磊放大图片，看到李宏的狂战血条只剩1%，薛皓的剑魂蓝条空了，而背景里，不知是谁操控的圣骑士虚影，正抬手落下一道治愈之光。
他突然想起，上周李宏偷偷塞给他的那瓶“魔力果汁”，说“给你奶爸回蓝用”；想起薛皓把刷出来的“精神灵药”全存在他的仓库里，说“奶爸蓝条比血条重要”。
第二天清晨，张磊把撕碎的DNF海报捡起来，用透明胶带仔细粘好，藏在书桌最深处。去学校的路上，他在白桦树下遇到了薛皓和李宏。李宏扔给他一包牛奶：“看你昨晚没上线，给你留的。”薛皓则把一张手抄的数学错题解析塞给他：“红狗他哥帮着做的，比老师讲的清楚。”
阳光穿过白桦树叶，在三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张磊看着薛皓手腕上重新编好的红绳符，看着李宏校服口袋里露出的游戏攻略一角，突然笑了。那是奶奶去世后，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微笑。
“今晚，”他开口，声音还有点沙哑，“暗黑城‘浅析之地’副本，听说有冰属性陷阱，你们奶量够不？”
“必须够！”薛皓和李宏同时喊道，声音大得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中门网吧的霓虹灯依旧缺着三点水，暗黑城的血色天空还在游戏里悬着，高三的试卷像怪物一样堆叠在课桌上。但张磊知道，有些治愈之光，不只存在于游戏技能里——当薛皓把光剑插图偷偷画在他的错题本上，当李宏把省下的复活币悄悄塞进他的游戏邮箱，当三人在现实的裂缝里，依旧能为彼此举起虚拟的十字架时，那些少年时代的羁绊，早己比任何史诗装备都更坚实。
而暗黑城深处，“想念微笑”的十字架正在下一个副本门口亮起微光，“我还是236d”的光剑划出备战的弧线，“红狗狂刀”的大刀砍在冰棱上迸出火花。他们不知道，前方的“王的遗迹”有多凶险，也不知道现实的高考独木桥有多难走，但至少此刻，他们握着彼此的手，在现实与虚拟的交界处，踏出了带着疼痛却无比坚定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