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本院校的十字架阴影与虚拟好友的灰色头像
2008年8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涂满了“白桦市第三学院”的红砖教学楼。张磊拖着行李箱走在报到的人流里，校服裤腿还沾着高考前最后一次扫地的灰尘。迎新学长递来的社团传单上，“基督教青年会”的十字架图标让他想起“想念微笑”的圣职者长袍，只是这十字架印在铜版纸上，没有游戏里的金光闪闪。
“同学，填个社团意向吧？”戴眼镜的学姐把笔塞给他，指甲上贴着Hello Kitty贴纸。张磊看着“电子竞技社”那一栏划满了勾，突然想起中门网吧的键盘油渍，指尖在“文学爱好者协会”的格子里犹豫了三秒，最终还是空着。
宿舍是西人间，上铺的兄弟正在组装电脑，机箱侧透里的蓝光像极了DNF的技能特效。“哥们，玩啥游戏？”男生转过头，下巴上长着青春痘，“我这配置能流畅运行‘暗夜降临’新版本！”
张磊把行李放在空床位，从书包夹层掏出光剑手链，金属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薛白手塞过来时的温度。“偶尔玩玩……”他含糊道，目光落在对面墙上贴着的“魔兽世界”海报，那些兽人战士的战斧，远不如光剑和十字架来得亲切。
傍晚去食堂的路上，路过学校后门的“黑网吧”。门头的霓虹灯缺了个“网”字，像极了中门网吧的“门”字三点水。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去，烟雾和泡面味扑面而来，17寸的CRT显示器上，有人正在刷“盗贼”副本，键盘敲击声让他想起李红狗爆粉光时的拍桌声。
“老板，临时卡。”他听见自己说。屏幕亮起，DNF的登录界面依旧是熟悉的蓝色，只是“格兰之森”服务器的拥挤图标彻底灰了下去。他点开好友列表，“我还是236d”的头像亮着，地点显示“阿拉德网吧”，而“红狗狂刀”永远停留在“离线”状态，像枚生锈的勋章。
“想念微笑：在？”
消息发送成功，却像投入深海的石子。张磊操控圣职者在赫顿玛尔广场闲逛，路过月光酒馆时，想起三人第一次刷完“无头骑士”后，在这里买的虚拟啤酒。屏幕右下角弹出薛皓的回复，带着网吧特有的延迟：
“我还是236d：刚打完团战，大专这边的队友太菜了！你那边咋样？”
张磊看着对话框，想起白天报到时学长说的“三本院校就业率”，又看了看圣职者身上的“寂静灵魂套”，突然觉得现实和虚拟的装备栏一样，都需要重新填充。“还行，”他打字道，“学校后面有黑网吧，配置跟中门差不多。”
窗外的夕阳把网吧照成暖黄色，圣职者的红袍在屏幕里泛着微光。他想起李红狗走前那晚，三人在中门网吧刷格兰之森，李红狗说“部队肯定有电脑房”，现在却连灰色头像都摸不到。网管过来敲了敲桌子：“同学，快下机了，后面有人等着。”
走出网吧时，夏末的风吹起他的刘海。校门口的路灯亮了，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极了游戏里圣职者举着十字架的剪影。他摸了摸脖子上的圣职者吊坠，突然明白，现实这个服务器的延迟，比任何网络卡顿都更磨人——你看着好友列表里的名字，却不知道他们在哪个副本里，扛着怎样的BOSS。
（二）大专院校的阿拉德网吧与现实副本的难度调整
薛皓的大专报到日下着小雨，雨滴在“阿拉德网吧”的玻璃上汇成溪流，把门头的“德”字冲得模糊。他拖着行李箱冲进网吧避雨，迎面撞上一群穿着新生军训服的男生，嘴里喊着“剑圣来拉怪”，键盘敲得震天响。
“老板，18号机，老位置！”他熟门熟路地喊道，把湿掉的军训帽扔在桌上。屏幕亮起，“我还是236d”站在“暗夜降临”的新地图里，暗夜使者像道黑影从身边掠过，让他想起李红狗当兵前染的黑发。
“系统提示：您的好友‘红狗狂刀’仍处于离线状态。”
他点开背包，“泰拉石光剑”在屏幕里闪着银光，旁边躺着张磊送的“圣光守护”药剂，图标还是三年前的老样子。隔壁桌的男生突然爆喝：“我操！‘影舞者’的背击伤害也太高了吧！”薛皓扭头看去，那男生的角色倒在血泊里，像极了当年李红狗在“机械牛”副本里空血的样子。
“兄弟，玩剑魂的？”男生转过头，军训服上沾着泡面汤，“加个好友？我‘影舞者’，带你飞新副本。”
薛皓犹豫了一下，点了同意。看着好友列表里多出来的陌生ID，突然想起张磊说的“现实副本也需要新队友”。只是这新队友的“影舞突袭”用得再好，也比不上李红狗那句“红狗抗伤害，你们输出”来得踏实。
傍晚去宿舍的路上，雨停了。他路过操场，看见新生们在练习踢正步，教官的吼声让他想起李红狗走前那晚，在中门网吧喊的“老子狂战天下第一”。宿舍里，下铺的兄弟正在看“暗夜降临”的攻略视频，鼠标垫上印着暗夜使者的海报，却被他用DNF的旧贴纸遮住了脸——那是薛皓送的“我还是236d”定制贴纸。
“哥们，你也玩DNF？”下铺的兄弟眼睛一亮，“看你这贴纸，老玩家了！”
“嗯，玩了三年。”薛皓把行李箱塞到床底，里面掉出个铁盒，装着和张磊、李红狗一起攒的游戏币，现在看来像堆废铁。他想起高三那年，三人省吃俭用买游戏点卡，李红狗把早餐钱全换成了“复活币”，现在却可能在某个训练营里啃压缩饼干。
深夜，他偷偷溜出宿舍，又钻进“阿拉德网吧”。“我还是236d”站在新副本“亡者峡谷”的入口，暗夜使者的影子在身后晃动。他给张磊发消息：
“我还是236d：新副本太难了，没有你奶我都不敢冲。”
消息刚发出去，屏幕右下角弹出张磊的回复，带着黑网吧特有的卡顿：
“想念微笑：李红狗那边没消息，部队管得严。”
薛皓看着对话框，突然觉得“暗夜降临”的新地图黑得像现实的未知。他操控剑魂冲进副本，光剑划出的弧线却没了往日的利落——没有张磊的“荣誉祝福”，没有李红狗的“血之狂暴”扛伤害，这副本打得比高三模拟考还憋屈。
凌晨离开网吧时，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阿拉德”的招牌上。他摸了摸手腕的光剑手链，那是用高三最后一次月考的答题卡边角料编的，现在边角己经磨毛。远处的宿舍楼亮着零星的灯，像极了游戏里未熄灭的篝火，却照不亮他心里那个空了两个位置的队伍栏。
（三）新兵连的迷彩服与虚拟邮箱的未读邮件
李宏入伍的火车在清晨发车，窗外的城市还没睡醒。他穿着崭新的迷彩服，口袋里塞着张DNF的旧海报，“红狗狂刀”的狂战图标被洗得发白。旁边的新兵在唱军歌，他却在心里默数着“血之狂暴”的CD时间，像极了高三背英语单词的样子。
新兵连的训练比“机械牛”副本还难。五公里越野时，他总想起“死亡之塔”的无尽阶梯；匍匐前进时，觉得自己像“悲鸣洞穴”里躲毒雾的圣职者。班长扔来的手榴弹模型，让他想起游戏里的“轰爆弹”，只是这玩意儿真能炸响。
“李宏！发什么呆！”班长的吼声把他拉回现实，“再走神加练俯卧撑！”他趴在地上，汗水滴在水泥地上，突然想起中门网吧的键盘——那上面也有他的汗水，混着辣条油渍，现在却连摸键盘的机会都没有。
周末的电脑房像个奢侈品。他排在长队里，看着前面的战友浏览新闻，心里急得像“深渊派对”差最后一张挑战书。终于轮到他时，开机键按下去的瞬间，手心都是汗。DNF的登录界面跳出来，熟悉的蓝色让他差点喊出声，只是“红狗狂刀”的角色停留在赫顿玛尔广场，装备还是走前那晚刷“无头骑士”爆的“怒灵套”。
他点开邮箱，有两封未读邮件。一封是张磊发的，附件是“寂静灵魂套”的最新加点攻略，正文写着：“保重，等你回来带你刷新副本。”另一封是薛皓发的，附带一张“泰拉石光剑”的截图，说“帮你保管装备，回来给你升粉”。
他握着鼠标的手在抖，想回复却不知道说什么。屏幕上的狂战角色站在广场中央，周围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是熟悉的红袍圣职者或光剑剑魂。隔壁战友拍了拍他肩膀：“哥们，该下机了。”
走出电脑房时，夕阳把迷彩服染成血色。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旧海报，狂战的眼睛在夕阳下泛着红光。路过训练场时，新兵们正在练习刺杀操，枪尖划破空气的声音让他想起“流光星陨刀”的挥砍声。他突然明白，现实这个副本的“血之狂暴”，是用汗水和疼痛来维持的，没有药水，没有复活币，只有咬牙硬扛。
深夜紧急集合的哨声响起时，他正在梦里刷“悲鸣洞穴”。张磊的圣职者举着十字架，薛皓的剑魂挥着光剑，他的狂战开着“血之狂暴”砍向虫王，屏幕突然亮起金光——然后就被班长的皮鞋踹醒了。
他跟着队伍冲向操场，月光把迷彩服照成银白色，像极了游戏里的史诗装备。他想起电脑房里未回复的邮件，想起中门网吧最后那晚，三人在格兰之森入口站成一排，圣职者、剑魂、狂战，像三个守护青春的卫兵。现在卫兵散了，各自走进不同的副本，但他知道，只要那两封未读邮件还在，只要“红狗狂刀”的头像还在好友列表里，这场名为“现实”的漫长攻坚，就不算真正的孤军奋战。
（西）像素化的夏末暴雨与现实服务器的临时维护
8月下旬的暴雨来得毫无征兆，砸在张磊宿舍的窗户上，像极了“无头骑士”的“死亡墓碑”。他坐在电脑前，看着DNF官网的公告：“因服务器升级，全区临时维护12小时。”下面的玩家评论区炸开了锅，有人骂街，有人回忆老版本，像极了高三那年等待更新的夜晚。
他关掉网页，从书包里掏出李红狗寄来的明信片。上面印着绿色的军营风景，背面用铅笔写着：“部队电脑房能上QQ了，老子用‘红狗狂刀’的ID申请了新号，叫‘铁血狂战’，等维护完加好友！”字迹被汗水浸得模糊，像极了游戏里角色死亡时的像素化消失。
手机响起，是薛皓的电话，背景音里全是网吧的嘈杂：“张大叔！服务器维护了！你猜我在阿拉德网吧遇见谁了？高中隔壁班的王胖子，现在玩‘影舞者’，跟咱们以前一样菜！”
“李红狗来信了，”张磊打断他，“说申请了新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薛皓的声音，带着雨水的味道：“那等他上线，咱们组个新队，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也得把这‘现实’副本给通了！”
暴雨在黄昏时停了，张磊走出宿舍，看见楼下的积水里倒映着教学楼的影子，像极了游戏里的镜像阿拉德。他路过学校的十字架雕塑，想起“想念微笑”的圣职者长袍，突然决定去黑网吧看看。
网吧里坐满了骂服务器维护的玩家，有人在玩单机版DNF，有人在看老版本的刷图视频。他找到台空机，点开QQ，李红狗的新号“铁血狂战”己经在线，地点显示“某部队电脑房”。
“铁血狂战：刚训练完，手都抖，打不了副本。”
“想念微笑：没事，服务器维护呢。”
“我还是236d：+1，阿拉德网吧全是骂街的。”
三人的对话框里沉默了很久，只有输入法的光标在跳动。张磊看着窗外的晚霞，突然想起高三那年，三人在中门网吧等更新，李红狗把泡面汤洒在薛皓的校服上，薛皓追着他打，张磊在旁边笑到肚子疼。
“铁血狂战：等我退伍，咱们回中门网吧，把新副本全刷一遍。”
“我还是236d：一言为定！到时候我泰拉石光剑都升史诗了！”
“想念微笑：好，我圣职者也能奶住全场。”
服务器维护的倒计时还在跳动，像极了高考前的最后几秒。张磊看着对话框里的文字，突然觉得现实这个服务器的临时维护，其实是为了让他们重新加载彼此的坐标。那些像素化的夏天、中门网吧的键盘油渍、格兰之森的树叶沙沙声，都没有消失，只是被储存在名为“记忆”的云端，等待下一次组队邀请。
走出网吧时，月亮升起来了，把他的影子和圣职者的剪影重叠在一起。他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又看了看手机里三人的合照——那是高三毕业照的翻拍，薛皓比着光剑手势，李红狗露出狂战式的笑容，他戴着黑框眼镜，嘴角微微上扬，像极了“想念微笑”释放技能时的样子。
夏末的风带着凉意，吹起地上的落叶，像极了游戏里掉落的金币。他知道，现实的副本很难，服务器偶尔会维护，队友可能会暂时离线，但只要那两个ID还在好友列表里，只要中门网吧的霓虹灯还缺着三点水，这场关于青春的冒险，就永远不会真正结束。而那些像素化的时光，终将在现实的服务器里，重新连接，发出耀眼的史诗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