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裂隙:分离与新生**
圣樱舞会那场闹剧般的冲突,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厉骁当众失控、强行掳人、最后在父亲顾震霆的威压下狼狈道歉离场的行为,不仅让他自己颜面扫地,更将顾苏两家本就紧张的竞争关系推向了冰点。
苏晚手腕上的红痕几天后才消退,但心里的屈辱和愤怒却烙印更深。她对厉骁的观感,从最初的困惑、警惕,彻底滑向了厌恶与不齿。那个在演讲台上让她有过一瞬间欣赏的厉骁,彻底被那个在舞会上蛮横无理、仗势欺人的顾家少爷所取代。她刻意避开任何可能遇到厉骁的场合,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业和设计创作中,苏氏珠宝的困境和父亲的期望,是她前进的最大动力。
顾衍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厉震霆震怒异常。儿子的失控不仅暴露了其不成熟的心性,更在圣樱这样的顶级社交圈里,给厉家留下了“继承人情绪不稳、为女人争风吃醋”的恶劣印象。这对于顾震霆这样视家族声誉和商业利益为生命的枭雄来说,是不可饶恕的。
“立刻去收拾行李。”舞会后的第二天清晨,顾震霆在书房冰冷地宣布,没有给厉骁任何申辩的机会,“下周就去瑞士。圣加仑商学院,我己经安排好了。三年之内,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回来。把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给我彻底断干净!”
顾衍沉默地站在书桌前,低垂着眼睑,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昨晚苏晚那冰冷的、充满厌恶的眼神和手腕上刺目的红痕,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父亲的雷霆之怒,反而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头最后一点残存的、连他自己都羞于承认的、对苏晚的妄念。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无力感攫住了他。
“是,父亲。”他声音干涩地应道。没有再看父亲一眼,他转身离开了书房,背影带着一种被强行折断翅膀的萧索。
一周后,顾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圣樱,离开了这座城市,飞往遥远的瑞士。他的离去在圣樱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毕竟他本就是疏离的存在。只有少数人(如校董、陆琛)知道内情,更多人则将其视为厉家继承人的常规深造安排。苏晚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图书馆查阅资料。她只是笔尖微微一顿,随即面无表情地翻过一页书,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消息。心中那点莫名的酸涩,早己被强烈的“终于清静了”的解脱感所取代。
没有了顾衍这个巨大的干扰源,苏晚的天赋和努力如同解除了封印,开始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她的设计作品连续在国内外新锐设计师大赛中斩获金奖,其作品风格融合了古典韵味与现代灵动,辨识度极高,被业界誉为“苏氏未来的希望之光”。她的学业成绩也稳居榜首,成为圣樱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苏氏珠宝在她的设计加持和父亲苏明远的运筹帷幄下,虽然面临厉氏的强大压力,但也稳住了阵脚,甚至在几个细分领域实现了突破。
时光如流水,平静却也暗藏湍急。两年时光倏忽而过。
苏晚十八岁了。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气质愈发沉静从容,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坚韧和聪慧,让她像一颗被打磨得越来越璀璨的钻石。
这两年间,一首陪伴在她身边的,是陆琛。那个在舞会上坚定护在她身前的少年,早己成长为高大俊朗、温润可靠的青年。他继承了家族的医疗产业,同时也在苏氏需要时提供着不遗余力的支持(人脉、资金周转建议等)。他是苏晚疲惫时的港湾,迷茫时的灯塔,更是苏明远和林雅(苏母)眼中最值得信赖、也最匹配女儿的良人。
陆琛对苏晚的心意,从未掩饰。他的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的关怀,以及两家深厚的世交情谊,都让这份感情显得水到渠成。苏晚对陆琛的感情是深厚的,是信任和依赖的混合体。在经历了厉骁带来的阴影后,陆琛的存在就像冬日暖阳,让她感到安心和踏实。虽然那份心动或许不如小说里描绘的轰轰烈烈,但细水长流的温情,共同成长的默契,以及对未来的共同期许,都让她觉得,这或许就是最合适的归宿。
在一个苏家花园玫瑰盛开得最热烈的傍晚,夕阳的金辉洒满庭院。
陆琛精心准备了一场只有苏家人在场的、温馨而不失郑重的晚餐。餐后,在苏明远和林雅含笑的目光注视下,陆琛单膝跪地,手中捧着一个打开的丝绒礼盒。里面并非价值连城的珠宝,而是一枚设计极其独特的铂金戒指——戒托是缠绕的橄榄枝造型,顶端镶嵌着一颗温润的月光石,散发着柔和宁静的光晕。这是他请苏晚最崇拜的一位隐退大师,根据苏晚的设计草图理念,亲手打造的。
“晚晚,”陆琛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仰头看着苏晚,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深情和期待,“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知道,我想保护你,想陪伴你,想看着你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这些年,能陪在你身边,是我最大的幸运。我知道未来的路或许不会一帆风顺,但我愿意用我全部的力量,为你遮风挡雨,支持你实现所有的梦想。”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问道:“苏晚,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用余生守护你,成为你的未婚夫吗?”
月光石的柔光映在苏晚清澈的眼眸中。她看着眼前这个陪伴她长大、给予她无限温暖和支持的青梅竹马,心中涌动着感动和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稳。父母的欣慰笑容,花园里馥郁的玫瑰香气,眼前陆琛真挚的眼神,都构成了一个她愿意停泊的、温暖的未来图景。
她没有犹豫,微笑着,眼角带着一丝感动的湿意,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清晰而温柔:“我愿意,陆琛。”
陆琛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喜悦,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承载着承诺的戒指,戴在了苏晚左手的无名指上。尺寸完美契合。苏明远和林雅欣慰地鼓起掌,林雅更是忍不住擦拭眼角。
当晚,苏陆两家联姻的消息,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本市的上流圈子迅速传开。苏氏与陆氏的结合,被视为强强联合,是对抗厉氏压力的重要一步。苏晚与陆琛的订婚照登上了财经和社交版块的头条,照片上的苏晚笑容温婉幸福,依偎在陆琛身边,两人宛若璧人。媒体盛赞这是“青梅竹马终成眷属的佳话”,“商界新星的完美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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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瑞士。**
一份国际财经报纸被随意地扔在书桌上。报纸头版醒目位置,正是苏晚与陆琛甜蜜的订婚照。
顾衍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阿尔卑斯山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映衬着他冰冷如霜的侧脸。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雪地的反光勾勒出他挺拔却孤寂的身影。
他不知站了多久,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早己燃尽的香烟,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他仿佛毫无知觉,只是定定地看着窗外刺目的雪光,又或者,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张报纸上刺痛他双眼的照片。
那双曾翻涌着妒火和暴戾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死水般的沉寂。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一种被冰封万年的寒意,从眼底最深处弥漫开来,浸透了他全身的每一寸骨骼。
订婚的消息,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地刺穿了他用两年时间、在异国他乡的冰天雪地里,试图筑起的、脆弱不堪的心防。那些被强行压抑、深埋心底的、关于那个薄荷绿身影的记忆,关于那双清澈眼睛的悸动,关于演讲台上光芒西射的荆棘少女……所有被他视为禁忌的情感,此刻都伴随着这则喜讯,化作了最锋利的碎片,在他冰封的心湖里疯狂搅动,带来凌迟般的剧痛。
原来,彻底的失去,是这种感觉。
没有声音,没有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无边无际的寒冷,和心脏被掏空后留下的、空洞到令人窒息的回响。
烟灰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无声地断裂,飘落在昂贵的地毯上,如同他心中某些东西,彻底碎裂成齑粉。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掸掉烟灰,而是用冰冷的手指,用力按住了自己剧烈抽痛的太阳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窗外的雪山依旧巍峨壮丽,却再也映不入他死寂一片的眼底。
**“苏晚……”** 一个无声的名字,在他冰冷的唇齿间碾过,带着血腥的气息。
**“恭喜。”**
这声无人听见的“恭喜”,是他送给自己彻底死去的、可笑妄念的祭品。也是未来,所有风暴与毁灭悄然酝酿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