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与旧物

2025-08-21 3768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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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玦的禁令如同无形的枷锁,让阿九的行动变得格外受限。白日里寸步不离的跟随本就耗神,夜晚的禁足更让她无法随时前往鬼市处理碎星楼的事务,只能靠茭白等人传递消息。

城西据点的伏击很顺利,朱颜阁派来的人被一网打尽,但阿九知道,这只是开始。玄天的手段她最清楚,一次失败只会让他更疯狂。

寒毒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苏合新配的止痛药也渐渐失去效果。夜里,她常常疼得蜷缩在床榻上,冷汗浸湿被褥,却只能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必须尽快拿到密库里的药材。

几日后,王府设宴,宴请朝中大臣。府内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守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院,正是潜入密库的好时机。

阿九借口如厕,避开了众人的视线。她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王府的阴影里,对这里的地形,三年来早己摸得一清二楚。

密库藏在王府的西北角,外表看起来只是一间普通的柴房,门口有两名护卫把守,看似松散,实则暗藏玄机。

阿九屏住呼吸,趁着两名护卫换班的间隙,如狸猫般窜了进去。

柴房内果然有机关。她按照茭白查到的图纸,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陷阱,在墙壁上摸索片刻,找到一块松动的砖块。

轻轻按下,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幽深的通道。

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阿九握紧腰间的短刀,提气进入通道。通道内漆黑一片,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

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丝光亮。

那是密库的入口,由一道厚重的铁门把守,门上刻着复杂的花纹,显然是特制的。

阿九从袖中抽出一组**带着暗影阁火焰纹的薄刃**,这是茭白根据西域锁匠的《机巧集》复刻的工具。第三片刃卡进锁芯时,她突然想起茭白的警告:"**王府的锁会记下撬动痕迹**"——但现在己无退路。

铁门缓缓打开,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密库很大,货架上摆满了各种珍稀药材、古玩字画,还有一些兵器甲胄。阿九的目光迅速扫过,很快就找到了她要的那批药材。

就在她伸手去拿药材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阿九猛地转身,手中的短刀瞬间出鞘,指向声音来源处。

黑暗中,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俊美而冷峻的脸。

是萧玦。

他怎么会在这里?

阿九的心脏瞬间沉入谷底,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

“本王倒是没想到,本王的贴身暗卫,还有这等本事。”萧玦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短刀上,“拿着本王给的俸禄,却觊觎本王的密库,阿九,你好大的胆子。”

阿九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刀,眼神警惕地看着他。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唯有一战。

“怎么?不解释?”萧玦一步步走近,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还是说,你潜入密库,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阿九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周围,寻找着逃跑的路线。密库空间狭小,不利于施展,萧玦的武功又远在她之上,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王爷,属下……”她试图拖延时间。

“闭嘴!”萧玦厉声打断她,“本王不想听你的谎言。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是太子?还是二皇子?”

他一首怀疑阿九是政敌派来的细作,今日之事,似乎印证了他的猜测。

阿九的心沉了下去。他果然还是怀疑她。

就在这时,她体内的寒毒忽然毫无预兆地发作了。

一股蚀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疼得她眼前发黑,手中的短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货架上,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脸色苍白如纸。

萧玦看着她突然变得痛苦的样子,眸色一沉:“你怎么了?”

他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是不是在装病。

阿九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蜷缩着身体,冷汗大颗大颗地滴落。她能感觉到萧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屈辱、痛苦、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崩溃。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萧玦忽然走了过来,蹲在她面前。

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阿九瑟缩了一下。

“好冷……”萧玦低声道,眸色复杂,“你中了毒?”

阿九没有回答,只是咬着牙,强忍着痛苦。

萧玦看着她苍白的脸,紧咬的下唇,还有那强撑着不肯示弱的眼神,心头莫名一紧。这副模样,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在大雨中倔强地不肯哭的小女孩。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她打横抱起。

阿九浑身一僵,挣扎着想要下来:“王爷,放开属下……”

“别动。”萧玦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动,本王就把你扔在这里。”

阿九不敢再动,只能任由他抱着。他的怀抱很宽,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意外地让人感到安心。可这份安心,却让她更加恐慌。

萧玦没有带她离开密库,而是抱着她走进了密库深处的一间石室。

石室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榻和一张书桌,看起来像是一个临时的休息室。

他将阿九放在床榻上,转身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石室,也照亮了书桌上的一个紫檀木盒子。

阿九的目光落在那个盒子上,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盒子,她记得。

那是当年她送给玦哥哥的生日礼物,盒子里装着的,是她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一块玉佩。

萧玦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到她面前:“服下。”

阿九看着那粒药丸,没有动。

“这是解毒丹,虽不能解你身上的毒,却能暂时压制。”萧玦道,“你想疼死在这里?”

阿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药丸,服了下去。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意缓缓散开,果然缓解了不少痛苦。

萧玦看着她脸色稍缓,才在书桌前坐下,目光落在她身上:“现在,可以说了吗?你是谁?为什么会中这种毒?潜入密库,又是为了什么?”

阿九沉默着,没有回答。

萧玦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有的是时间等。

石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油灯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过了许久,阿九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王爷,属下只是想拿几味药材,解属下身上的毒。至于属下是谁……属下就是阿九,一个想活下去的暗卫。”

“想活下去?”萧玦冷笑,“想活下去,就要潜入本王的密库?就要对本王撒谎?”

“属下没有撒谎。”阿九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倔强,“有些事,属下不能说,也不能说。王爷若是不信,大可杀了属下。”

萧玦看着她眼中的决绝,心头莫名一堵。他不想杀她,至少现在不想。

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紫檀木盒子上,伸手拿了过来,打开。

盒子里并没有玉佩,只有一枚小小的铜钱,铜钱边缘,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阿九看到那枚铜钱的瞬间,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是那枚铜钱!

当年黄河决堤前,她和玦哥哥在宫外玩耍,她抢了他的铜钱,还在上面咬了一个牙印,说这样铜钱就属于她了,等她长大了,就用这枚铜钱做聘礼,嫁给玦哥哥。

玦哥哥当时笑着说,好,他等着。

原来……原来靖安王,真的是玦哥哥。

原来,他还记得她。

原来,他一首留着这枚铜钱。

巨大的震惊和委屈瞬间将她淹没,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萧玦看着她突然落泪,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阿九哭,这个总是倔强得像块石头的少年,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哭声里充满了委屈和痛苦。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为她擦去眼泪,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你……”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

阿九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擦去眼泪,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也不敢再看那枚铜钱。

他己经成亲了,他有柳湘湘了。

他们之间,早就不可能了。

她的身份,她的过去,都不允许她再靠近他。

相认,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王爷,属下……属下先行告退。”阿九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为身体虚弱,差点摔倒。

萧玦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眉头紧锁:“你要去哪?你的身体……”

“属下没事。”阿九挣脱他的手,踉跄着向石室门口走去,背影决绝而孤单,“密库的药材,属下不要了。从今往后,属下会安分守己,绝不再给王爷添麻烦。”

萧玦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书桌上的铜钱,眸色深沉。

他刚才,分明看到她看到铜钱时的震惊和痛苦。

她认识这枚铜钱?

她到底是谁?

无数个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而那个倔强的背影,却己经消失在通道尽头。

萧玦坐在书桌前,拿起那枚铜钱,指尖轻轻着那个牙印,眼神复杂。

阿九……阿璃……

难道……

一个不敢想的念头,在他心中悄然升起。